余岑愿意为陈思卓出头,多少有些共鸣,他们一起在院子里翻越、许诺一起逃出这个家;一同琢磨过无数反抗计划。然而,终因年幼,那些愿景成了泡影。
“陈思卓。”
深呼一口气,余岑轻喊了他的名字。
陈思卓幽深的眸子顿时停滞,转身刹那,眼圈泛起了红色,似乎重回到了那个旧时光。他曾因为不及格的分数而挨拳头,而那次是他最无助,被余岑带走的那个晚上。
“余岑……你怎么……”余岑的到来使陈妈妈显得惊讶。
“似乎,陈思卓的监护权转到了陈铭名下,对他的攻击只会恶化他的病情,”说着,余岑走到陈思卓身旁保护住他:“你们该为他今天的行为负责,是他,因为你们无休止的冲突变得偏执、狂热和贪婪!”
两父母对视一眼,没有回应。
“在成人的世界里,我们或许是你们的失败品,但是要知道,在我们世界里,你们也同样让人唾弃。为什么不停反思,要让我们走到绝路呢!”
她的声音颤抖,近乎咆哮,这是她的憋了许久的心声。
曾几何时她多么想大声说出来,可总是无处下手。
凭什么......孩子们要承受大人们的无止战争?凭什么他们永远无需承认自己的错误?
显而易见,他们的原生家庭悲剧是导致今日之悲伤的关键。然而,谁又肯回头看看自己的问题?
“岑岑……“陈思卓惊慌失措地抱着她,余岑小的时候一激动就会浑身发抖,这个动作仿佛唤起了过去的记忆。
见情况危急,陈父陈母也都不敢再欺负余岑,匆匆离开。在他们看来,余岑也好,陈思卓也罢,全是异类。
“是不是老房子风水不好?你们俩在那儿一起长大都出现了问题,余凯也有问题。“他们在私下的小声交流里寻找答案,一切都归咎于风水不佳,而非反思自身的错误。
...
“岑岑,他们都走了,没事了。”陈思卓紧紧握住余岑的手臂,试图让她安心下来。
余岑重重吐一口气,紧贴墙面休息了好一阵。
“我刚打了电话给陈铭,他已经马上会过来。”
“陈铭最近非常繁忙,我乖乖地听话,除了偶尔会在那边院子里走动,哪儿都没去。”陈思卓紧张地看着余岑,试图赢得称赞。
“嗯,你做得挺好的。”余岑轻笑回应。
有一刹那,她感觉自己与陈思卓属于同一类别。
我们都失了常态。
只不过她较为收敛。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无论谁都一样,就连我的父母也不行。”陈思卓的眼神凝重,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怯懦。
余岑暗自倒吸一口气,她先前并非帮助陈思卓,实则救了陈父陈母。
根据她对陈思卓的理解,受伤后的他行为完全不可控,
可能会做出极端之事。
“陈思卓,除了你,没有人能伤害我。”
陈思卓深陷阴影的眼睛忽然一凝,随即再次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缓缓低下头后退着说:“对不起……”
余岑未开口,待见陈铭急匆匆回来时,才离开现场。
“余岑……姐姐,谢谢你。”陈铭松了口气,赶紧表达谢意。
陈铭在家公司的实习生活中忙碌不堪,或许有时无暇顾及陈思卓。
陈思卓提到近期一直安分守己,言谈举止都有规矩,没有乱跑乱闯。
多年朋友,他们的友谊跨越了两家只隔一墙的距离,
让她无法对他们的处境漠然置之。
……
出租屋楼下的车旁,停车等待,余岑小姐车内沉默许久。
抬起手,触及下巴处,却并未察觉自己的泪已滑落。
“余岑。”李阳的身影映入眼帘。
正如她料想的一般,她的直觉果真没错,李阳确实在意料之中再度出现。
“我有个连动内部微信群,你看这个可能是你们公司的合伙人吗?”李阳举着手机,表情显得忧心忡忡看向余岑。
接过手机,余岑一看之后手指微滞。
“负责连动最新项目的裴琳是我见过的数次,是个能力极强的女性。据闻,连动此次投入巨大资金不顾成本,目标是要将创世纪打造为港城一流,以此向新时代施压。”
归还手机时,余岑笑容如常,平静道:“就是简单共进餐罢了。”
但她始料未及的是,裴琳竟然投身了连动公司。
“岑岑,你不要过于天真。你并不明白这背后那些人的手段多恶劣。李莉的为人你应该清楚,她只看重利益,如果真被连动带走,这对新时代无疑将是毁灭性打击。”李阳显然颇为急躁。
余岑并未多言,手指紧握成拳,内心的紧张与惶惑并不是那么容易隐藏。
“余岑,我们同窗那么多年的情分,我不会欺骗你。在李莉出局之前,你要做好万全准备,我会投资新时代,只要你加入盛世阳光集团,即使你不上市,对你影响不大。最多,违约责任我承担。”李阳精心谋划着下一步棋局。
“真是令人动容。”余岑浅笑道,“很遗憾,新世纪公司作为企业,选择自立更生,无论胜负,都将由我承担。”
“余岑,你的执拗何时才能收住?若余叔叔当初听从他人建议,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余岑的视线瞬间冰冷。
见状,李阳识趣地保持沉默。
“李阳,你的善意我心领,贵公司的盛阳如日中天,与我们新世纪无缘相交。若将来有协作机会,定会感谢照应。”余岑没有完全惹怒李阳,她明白在这个圈子中不宜树敌。
“你是否知晓,余叔叔那家企业……秦正辉也曾牵扯其中?”李阳试探询问。
余岑手指已紧握住,内心忍痛压抑着。
“家族事务无需你多言,恕不远送。”她转身就走。
“余岑!女性过于逞强毫无益处。”李阳被激怒了。
看到余岑傲然的姿态,李阳心中的愤怒更深了。
“虚伪作态!总有一天她会跌倒,亲眼目睹她的心血瞬间倾覆,看她还有多少骄傲可以自持。”心中默念着,满腹不甘。
……
“岑岑。”
步出电梯,余岑便看到李嫒爱。
心中涌上无法抑制的烦躁,“你跟李阳总是黏在一块,像是母子恋一样。”
“胡说八道!”李嫒爱一脸严肃。
“你这个年纪该收敛点,和年轻人走得过密容易引起误解。”余岑故意触碰李嫒爱的底线,以刺痛她。
“我跟你说话时,你这么说我妈吗?我像是那种人吗?”李嫒爱脸憋得通红。
“你这般无拘无束地追逐爱情,不分国界种族,只缺不讲品种界限了,年龄差异又何妨?”余岑尖酸地讽刺,没有打开门的意思。
“密码改成什么了,这是把你当外人么?”李嫒爱未进门的原因是因为余岑更换了密码。
“知道新的密码吗?”余岑微笑,“那就是我的生日,如果你记住了,大门就能为你敞开。”她故意考一考她母亲的记忆力。
听到这话,李嫒爱愣了片刻,回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岑岑,我对数字记忆力不行,你的生日总是由余凯操持,我自然记不清……”
“你可以去问问周围的母亲,有几个会对孩子的生日忘记?”余岑冷嘲道。从她的出生开始,李嫒爱的感情世界发生了转折。
自从生下自己之后,李嫒爱的心早已偏向他人,是一位医院医生。然而对方是有家室的人,并不曾回应她的爱意。
那一刻起,她的诞生似乎成了母亲寻找自由道路上的阻碍,她感觉每个人都拿着孩子的教条束缚住她,令她无法自由行动。
“岑岑,这些先搁下。我这次来真的有件要事找你,避开那个叫秦灏辰的男生好吗?”李嫒爱放低姿态,“就是让你父亲陷入困境的那批人之一,是秦正辉。”
余岑平静注视着母亲,关于余凯的死,如今她已有了一份冷静的心态去面对。
当年,当她承诺与许征程签订对赌协议时,心中依然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但如今,她却无比冷静。
“逼死我父亲的,不会是你吧?”余岑冷笑问道。
面对这句话,李媛爱身体一僵,张开嘴却并未出声。
“灾难发生之际,没有任何一片雪花能够摆脱指责,但压垮骆驼的稻草并非只有最后一根的过失。”余岑步步逼近,凝视李媛爱:“你和李阳是否希望我痛恨秦正辉,让我远离秦灏辰,你们可曾设想这会给李阳带来何益?”
或许是为了让她与李阳走得更近,才设下这样的计谋?
那么,李阳呢?余岑绝不相信他对她有多么深的痴情,这一切恐怕只出于商业考量。
他们利用秦正辉对于新时代集团的兴趣,让她产生恨意,从而拒绝秦氏集团的帮助,转而投向他们——这是纯粹的商业策略罢了。
“荒谬。”余岑摇摇头,讽刺地说:“遗憾的是,我并非愚蠢之人。”
李媛爱低头,幽幽开口:“岑岑,我只是认为秦灏辰年纪尚轻,未够稳重成熟,无法给你婚姻上的保障。他家庭背景非你能及,而且秦正辉这人心机深沉,你的结局不会好。况且……妈妈担心你会遭受委屈。”
说完,余岑拉开门,并不打算让李媛爱进来。
“你的好意,我心领,替我转告李阳:我们都历经风雨,不再计较智力的高下,谁若能让新时代集团的利益最大化,我便与谁携手。”说完后,她缓缓关上门,倚靠在门上沉默良久。
往事的记忆涌上心头:父亲余凯之死的背后,资本运作的力量密不可分。这无需置疑。
作为商海老将,秦正辉懂得公平竞争,她的父亲承受得了这样的挑战。
然而,向斌这类人对付余凯的方式,却是彻底摧毁。他们表面上以伙伴和好朋友的形象渗透进余凯的生活,取得信任,暗中却利用卑鄙手段破坏一切努力的成果。
商场就如同战场,失败就意味着技不如人、眼光欠佳,无须埋怨他人。
签下对赌协议,走上父辈的旧路,就是要揭示这些资本背后的真正面目。
……
秦家家族的豪宅内,秦正辉正在书房中批阅文书。
“还能返回来?”他开口询问,家中并无旁人,秦灏辰也在父亲面前展现出严肃的一面,面对面而坐。
“有话直说。”秦正辉抬眼审视着儿子,对其性情了然于胸。
秦灏辰微微皱眉,毫不隐瞒。
“余凯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秦正辉愣了一下,放下文件,神情同样凝重地望向秦灏辰:“你的意思是……余岑的父亲?”他确认无疑。
“怎么,余岑因为她爸的事拒绝你了?”秦正辉取下眼镜,按摩了一下额头。
“余凯的死与你有没有瓜葛?”秦灏辰气场全开,威严迫人。
两人似乎不像是亲密交流,更像针锋相对的对抗。
那种明显的压力较量就看谁能压倒对方了。
沉寂许久后,秦正辉打破寂静。
他抓起桌上的文件,重重地拍在秦灏辰头上。
秦灏辰皱起了眉头:“你倒是说,这样动手算怎么回事?”
秦正辉轻笑一声:“要把你老子当犯人审问吗?”
秦灏辰的脸色异常严肃:“别逃避话题,这对余岑至关重要。”
余凯就像余岑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若真是秦正辉当年涉案,她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接受他。
“你知道余凯对于余岑有多么重要吗?若是你真的参与了那件事,她肯定不可能接纳我。”秦灏辰倚坐在椅子上,显得沮丧和无力。
他的自信一直以来都如太阳一样照耀着,唯独在余岑面前,仿佛被挡住了阳光般缺乏自信……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你的答案为是,我们的路将走到尽头,明知无望还要硬闯下去吗?”秦正辉目光深邃地看着秦灏辰。
秦灏辰没言语回应,他已经无从判断。
如果余岑痛恨秦正辉,他在余岑身边或许只会让她备受煎熬。
“遇到点困难就这样退缩?真不像是你。”
“你怎么理解都行,有的爱就是放下,我可以与你切断父子关系,但余岑会接受这种决绝吗?”秦灏辰无力地看着天花板,他心中明白事情八九不离十是和秦正辉有关了。
“嘿,文艺了啊,读书时没见过你这种醒悟。”秦正辉嘲讽了一句,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继续解释:“我原本希望说服余凯把时代创城并入我旗下企业地产,可他偏不信邪,执着于信任那些狐朋狗友许征程和连向斌,最终落了个自食其果。”
秦正辉思索片刻:“对余凯而言,他的性格根本不适应商界,他是一位艺术家,而不是商人。”
秦正辉的话语还算含蓄,换个角度看,可能是余凯过于天真了。
“余凯公司的失败,还是源于你的行动吧?”秦灏辰再次蹙眉。
“没错,是我。不是盟友便是敌人,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秦正辉点头确认。
听到这话,秦灏辰沉默不语,心情更加冰冷。
“不只是余凯,连余岑都可能面临相似困境。如果她比余凯聪慧,那么结局将迥然不同。”秦正辉把手机递给秦灏辰。
秦灏辰匆匆扫视,眼底闪过一丝戒备之色。
在商会的信息群内,有人发布了李莉——余岑的合作人,与连动项目团队共同进餐的照片,显而易见,有些人意图故技重演针对余岑。
秦灏辰陡然起身,惊恐中打算离去。
“秦灏辰,此刻赶去对她真的有所助益吗?又能怎样以什么身份安抚她,让她感到安心?”秦正辉的声音低沉又深思。
闻言,秦灏辰的步伐僵滞住了。
不管是许城阳还是李阳,都可能拉拢余岑,因为他们有能力这么做。那你呢?仅凭模特身份?为她充当附庸?这只是精神安慰和支持吗?”秦政辉这话刺耳而挑衅。
他很明显是在激怒秦灏辰,促使他回到公司去。
“你这调查的可真够细致。”为了尽快让他回归,秦政辉使尽各种手段。
“比起这件事,余岑对你究竟有多重要,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秦政辉知道阻止秦灏辰返回公司的原因,但后者却坚决保密。
秦政辉想要亲眼看到,余岑对秦灏辰的独特之处,并借此给他一点压力,催他回到公司,因为公司内部如今犹如狼烟四起,虎视眈眈。
“你那所谓的爱,在现实力量面前,什么都不是。“秦政辉又说道,暗示他在正确的道路上不愿走,非得走上险峻的小径。
“我可以凭借自己的人际关系来帮助她!“秦灏辰顽强回应后便离开,丝毫没有回头。
秦政辉轻轻叹了口气,秦灏辰太过年少,把世界看得过于简单。对付老狐狸许征程和连向斌这样的对手,他还太嫩。
不去公司,没有实力,他必定会有挫折感,甚至感到无力。这种无力将对他产生痛苦影响。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或许也是促使他成长的好时机,打磨他当前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