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皇城后,孟浚亲自抵达前线,看着宫城,赞叹道:“太祖建此城,靡耗人力物力,四道城墙皆是雄厚。”
此时大军已经逐渐清扫残军,原来杀声震天的城墙,此时已经渐渐息声,孟浚看着着巍峨的宫城,若是清军绝望之下,焚毁宫室,岂不可惜,随即对左右道:“遣一降卒,劝降,就说本王不好杀人,除洪承畴,八旗兵外,余者皆赦,还有,不得焚毁宫殿。”
退入宫城内的马得功,巴布泰等人已经是面如死灰,一退再退,残余清军毫无士气,周军只是突破一点,降兵无数,到了宫城内,马得功手下仅有部众六百,巴布泰手中三百八旗,洪承畴护兵千人,人数最多的反而是蔺光元,他见机的快,其部撤入宫内尚有三千余人。
林士奇接到孟浚的命令后,随便挑选了一个绿营兵,将孟浚的话重复给他听后,又让其背诵了两遍,随后就将其赶至宫城下。
那绿营兵战战兢兢的举起手,一步一挪的慢慢走,林士奇等的都不耐烦了,一挥手,一个弓手朝着那绿营兵身后射了一箭,大声道:“磨磨蹭蹭做甚,再不快些,下一箭就射你脑瓜上,换个人去了。”
那绿营兵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举着双手,飞奔向前,而城头上清军也没射杀此人,而是将其拉上宫墙上。
巴布泰,蔺光元,马得功等人听说孟浚派人进来,急忙赶了过来。
蔺光元见此人浑身颤抖,嘴唇哆哆嗦嗦的,安慰道:“慢慢说,你叫什么,城外让你进来是说什么吗?”
“回…回…回将军,我叫…叫蔡元”蔡元逐渐缓和了一些,随后咽了咽口水,说道:“城外孟大王让我进来传达一句话,吾不好杀人,除洪总督和八旗大兵外,余者皆赦,还有不得焚毁宫室。”
巴布泰闻言大怒,道:“狗贼痴心妄想,他想要完整的宫殿,做他的美梦,老子现在就去放火焚城。”随后抽出佩刀,便要将蔡元斩杀,却被蔺光元拉住,蔺光元劝道:“国公息怒,此人不过一小小溃兵,何需国公出手”蔺光元一个眼神,其亲卫连忙将如鹌鹑般的蔡元拖走,巴布泰冷哼一声,随后急匆匆的走了,他要立刻和洪承畴商议。
只留下蔺光元和马得功面面相觑,马得功自不用说,他可是亲手绑了弘光帝的大功臣,自问若是落到孟浚手上,绝对是死路一条。
而蔺光元则起了不一样的心思,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自己守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山穷水尽,自认为是对得起大清了。
此时的洪承畴,他选了一处小阁楼,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宿,等巴布泰急奔而入时,看着楼内已经堆满了木柴,周围还有一罐火油,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巴布泰一愣,看着已经老迈龙钟的洪承畴,叹了口气,迟疑片刻后,说道:“洪总督,孟浚遣人招降,言只要我等八旗和洪总督的脑袋,其余人皆赦,还想要完整的宫殿。”
“国公大人,事已至此,非人力所能挽回,郡王大败之时,我就已做好了准备,至于宫殿,我劝国公大人不要焚烧,宫殿完整,明廷想回南京的意愿必然更加强烈,这样一来明廷与孟浚相争,于大清利大于弊,当知明廷之内斗,凶狠异常,若天佑大清,或有风波亭之旧事。”洪承畴坐在椅子上缓缓的说道。
巴布泰闻言,本已冲动的心渐渐平息了下来,他走出门外,惊讶的发现东面不远处升起了一大片黑烟,他率亲卫急奔过去,只见富尔升狰狞的大笑着,数十名部下,举着火把不停的在四周放火。
巴布泰冲了过去,一巴掌将富尔升扇倒在地,又令部下救火,在富尔升疑惑的眼神中,巴布泰将洪承畴的话告诉了富尔升。
富尔升闻言冷笑道:“洪承畴终究还是认为自己是汉人,舍不得这片宫殿,什么明廷想要完整宫殿,便是宫殿全毁,难道明朝皇帝就不想回南京了吗?我把宫殿全毁了,明朝皇帝回南京时总不能没地方住吧,大建宫殿,耗费人力物力,岂不更好!”
巴布泰听到这话愣住了,他忽然觉得富尔升说的也没错,犹豫片刻,巴布泰回头看了眼那处阁楼,沉声道:“传令,点起火把,焚毁宫室,就留一片白地给孟贼!”
而燃烧宫殿升起的黑烟,在宫城外的孟浚及诸将看的一清二楚,林士奇急声道:“大王,必然是虏军想要放火焚城,当急攻之”
还未等孟浚说话,钱彪也急了,大声说道:“是啊,大王,要是让这帮鞑子把宫殿都烧了,大王不就没地住了,攻城吧,我老钱头一个上!”
孟浚听了钱彪的话,笑了一声,随后看着滚滚黑烟,轻声说道:“进攻吧”
钱彪急的大喊道:“快跟老子上,拿下宫城,救火啊!”
宫城之外的周军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怒潮,汇聚在巍峨的宫门前。战鼓激鸣,士兵们的眼中燃烧着胜利的渴望。
随着一声号令,周军发起了猛烈的冲击。箭矢如雨,攻城槌一次次撞击着坚固的宫门,发出震撼人心的巨响。宫门在连续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但依旧顽强地坚守着最后的防线。
然而,在这关键时刻,蔺光元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他对着守卫宫门的部下大声呼喊:“兄弟们,江宁城已经破了,再守下去也无益了,打开城门,请降!”
蔺光元的部下如释重负般,纷纷响应,他们放下武器,有守军在墙头大喊道:“别再撞了,开宫门了。”守军卸下数道横闸,宫门缓缓地向内敞开。
随着宫门的敞开,钱彪第一个冲进宫内,率部朝着起火点疾驰而去。
洪承畴在阁楼上,看着蜂蛹而进的周军,回身进屋,关上门窗,随着火油罐倒下,洪承畴将火烛扔进去,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火焰的光芒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四周是混乱与绝望的呼喊。
他回想起过去的岁月,崇祯帝加封他为陕西三边总督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总督河南、山西、陕西、四川、湖广军务,那时的他是那么的风光无限。
那些为国征战的日子,那些与同僚共商国是的时光,还有那些在天子面前慷慨陈词的时刻。
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背叛,那是一种对生存的本能选择,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他对清廷的感情复杂而又矛盾,他不知道历史会如何评价他。
洪承畴喃喃道:“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是非功过,后人评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