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墨没有添油加醋,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斐忌。
不过,从旁观者的视角里斐忌实在是缠人的那个。
“为了他,你把地牢都肃清了。”
只听楮墨讲,完全不如最后这一句的杀伤力。
斐忌怀疑的看着他,“怎么可能。”
“这就要问你了。”楮墨笑笑,“仔细算下来,你们刚好认识半年左右。这个时间点很有意思,我说督公大人,你所谓的失忆只是忘了他一个人。”
斐忌捻着酒杯的手一时失控,酒杯因着内力崩碎,酒洒了一手。
楮墨指着他腰间的锦囊,“你腰上这个东西,这么脏都舍不得扔,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云卿尘的东西。”
“答对了。”
斐忌下意识抽掉,但准备扔的时候僵在半空。
锦囊里传出的糖味,真是太合他心意了。
斐忌诡异的闻了闻锦囊的气味,好甜好香好软好诱人。
楮墨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想扔就扔,但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得到第二个。”
“本座何时会受人所制?”
“在他面前你很乖,很听话,软软萌萌。”
“闭嘴!”
斐忌耳尖微红,“你再胡说八道,本座就杀了你。”
“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楮墨出去这一趟,想清楚了很多事,若是之前,他定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如果就此罢手,错失爱人,当真愚昧不可及。
“一个惹你生气后还能活下来,你抛弃了还会再次一眼沦陷的人,你就不好奇?”
眼前的斐忌其实变了很多,按照他的脾气,楮墨这些话都是死罪了。
斐忌的沉默已经表示,他好奇疯了。
“他在哪?”
“似乎在陛下手里。”
斐忌一顿,“老头这几天心情不错,有事儿没事儿就找茬,看样子身体健朗许多。”
他这身上都多了几道伤。
不过庆帝抽一鞭子,他就杀他一位忠狗。
“坊间传闻你可听了。”
“嗯。”斐忌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应该把云卿尘当药人了,他的血很甜,对伤痛很有用。”
“喝过?”
“……”斐忌斜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关你屁事。
楮墨失笑,不得不说,不执着于云卿尘的斐忌确实可爱很多。
“他之前和我说过这件事,因为从小到大都在服用珍贵的药,他的血确实有一些妙用,但绝对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夸张。”
斐忌目光不善,“他到底和你说过多少事?”
“你觉得多,是因为他和你说的,你全都忘了。”楮墨直捅他刀子,“你当初每天关着他,恨不得每天有十三个时辰挂在他身上,粘人粘成这样,斐爷也是独一份。”
斐忌郁闷的嘀咕,“我本来就爱粘他。”
楮墨没听清,“你说什么?”
斐忌又投来了那个目光。
“斐爷还是想想怎么把人救出来,如果按照时间推算,他不但被人抽血,可能被人剜肉。”
斐忌面色阴沉,“你不说本座也知道。”
“还有一件事,我怀疑,不,我肯定,陛下一定会让云卿尘入塔。”楮墨起身,“斐爷,不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没记忆也没什么,反正你还是会一眼爱上他。”
“我不会!”
“嗯。”楮墨点头,“如果你还好奇就去问初一,他知道的更多,甚至还可能知道你们的一些亲密事,你当初可没少折腾人家。”
看见斐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红,楮墨心情突然都好了,“行了,今日便收到这里。顺便提醒你一句,他很不喜欢你喝酒。”
斐忌烦躁的碰了酒杯,“事怎么这么多?”
小时候明明都听他的!
罢了,先忘记人的是他。
还是想想怎么把他哄回来。
一个锦囊的味道都这么好闻,他的人得多好呀!
斐忌再次把锦囊放在鼻子上,用力吸啊吸,因为他用力他眩晕了一下,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润,双腿并齐,呆呆的看着锦囊。
他要多喜欢云卿尘,才会闻闻这样的气味都想发疯。
“云卿尘……”
“无妄,无妄……漂亮哥哥……”
斐忌蹭着锦囊,小心打开,盯着最后一颗糖,“要不,舔下?”
吃了半颗。
最后半颗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忍住。
等见到云卿尘,他绝对要让他做糖。
“云卿尘……云卿尘……”
想着他竟然觉得有些罪,身体软绵绵,心情飘飘荡,好像能快乐到飞起来,比吃五石散还让人上瘾。
斐忌突然顿住。
对。
他还为了云卿尘戒掉了五石散。
“云卿尘……云卿尘……”
初一找来时感觉,他爷疯了。
之前压根不理会云卿尘的事,此时满心满意都是他。
谁家爷会像个小崽子一样蹭个锦囊啊。
初一扶额,他一定是看错了。
“还不滚进来?”
初一听见后去顿时浑身一哆嗦。
就说吧,这才是他爷。
“爷,我来接你回府。”
“不要。”
!
又退化了?!
初一吓得冲到斐忌跟前,“爷,您又病发了?!”
“滚!”斐忌凉嗖嗖的盯着他。
初一默默后退两步,“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现在可怕你病发,你退化时就很……”黏人人蠢很烦人,简直就是自家最讨人厌的熊孩子。
“本座我到底多喜欢云卿尘?”
“我提一句你都会打死我的程度。”
斐忌一定程度上对初一很疼爱,不然初二换了百十个,他地位都巍然不动。
“本座真是喜爱他。”斐忌愣愣的看着锦囊,“本座跟他和谐吗?”
初一肯定,他爷退化了,不然哪里会问这种蠢问题。
他就按照斐忌最好理解的解释了。
“你爱死了,没事就关住没事就锁住,一关好几天,满朝文武都知道你爱死了。啊,不对,人尽皆知,整个神都没人不知道你哭着求复合。”
哭?
他哭?
不可能!
“本座好爱他。”斐忌揉揉锦囊,“他爱本座吗?”
这个问题真把初一难住了。
他稍作迟疑,“在我这个外人看来,他特别爱你。”
“他如果真爱本座,你为何迟疑?”
“我要是说了爷不爱听的话,你可别骂我。”初一仔细想想还是感觉应该说实话,“爷,就你做的那些事儿,真不招人待见,也就是尘主子疼你才处处忍让你,他要是不爱你,他不会屡次拿命救你。”
初一这字里行间都携带深意,斐忌自然听得出来,“他如果爱,此时为何不在本座身旁?”
“爷,我觉得,拿这些俗世的情情爱爱去评价尘主子对你的心,是轻看他。他对你是实实在在上了心,我说再多也没用,不如等你恢复之后自己去判断。感情这种事儿总要你自己清楚,我就是一个旁观者。我能告诉你的是,在外人看来,他已经给了你全部的爱。但是你知道自己,你要的不仅仅是爱。”
初一说着说着又上了情绪。
那些欺瞒和诓骗,始终像是一根刺。
斐忌偏偏头,眸底划过深思,“你对本座很有意见。”
“那你自己想吧。”初一撇撇嘴,不想多说,“你差不多就行了,你身上还有伤,要先回去休息,莫要在折腾自己。”
“拿五石散过来。”
“……”初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明明都戒了,为什么还要?”
“戒是戒了,本座就不能碰了吗?”斐忌冰冷的命令,“本座立刻就要。”
初一心口憋着一团火,“他都拿命来救你了,就不能不糟蹋自己的身体?”
“去拿!”
“……”
初一忍忍情绪,“是属下僭越,属下这就给您拿。”
就初一这脾气,云卿尘能拿下他, 斐忌就肯定,云卿尘待他极好。
不过斐忌总觉得哪里不对。
从小到大他的记忆从来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虽说第一次经历重铸奇经八脉,但诡异的是,连秋明月都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帮了他。
这其中所缺失的经过,是不是就和云卿尘有关?
初一很快带来五石散。
斐忌拿起时,初一委屈的双眼通红好似都要哭了,这样控诉的盯着他。
“……”
斐忌就没打算吃,他只是想确认,他的身体是否还有残存的药瘾,好判断他到底戒了多久。
见他拿起又放下,初一有些紧张,生怕下一刻他全吞了。
这种事斐忌从前没少干。
“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座还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说完这话,两人俱是一愣。
如果换成以前,斐忌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他而言,活着与不活着都是为了报仇,他这失败的身体是好是坏也不重要。
但如今他竟然想好好的保管。
好似如今这身体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
拥有这具身体的人,能够决定这具身体生死的人,该是……云卿尘。
对斐忌而言,这种莫名其妙把自己的身体掌控权交付别人的感觉,当真新鲜又有趣。
“本座一定十分喜爱他。”
斐忌一个人自言自语,嘴边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罢了,以后 本座不想看见这东西。”
初一虽略显怀疑,但速度奇快,立刻就扔进了火里毁尸灭迹。
斐忌撑着下巴,看着他这稚气的举动,眼底不禁带着笑意,“怎么?你就这么喜欢他?”
初一跟着他那么多年,自然学会了如何规避危险,“有他这样的主子治你,我这种当小手下的简直不要太幸福。自从你跟了尘主子,你睡得香还不挑食,那些打打杀杀的习惯都改了。”最重要的是,看着像个正常人了。
“到了你们嘴里,本座怎么像是躺下的那个?”
初一:“……”
斐忌猛的坐起来,瞬间来了精神,“本座是下面的那个?”
初一尴尬的笑笑。
斐忌顿时变脸了。
一整夜,斐忌书房的灯都亮着。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出来,目光冰冷的盯着土豆,“初一说,本座是下面的那一个。”
初一一听斐忌还在纠结昨日之事,立刻就藏起来,独留土豆应对。
“爷,您房中事,我不清楚。”
斐忌顿时如遭雷劈,回到了书房,把自己关了一天。
初一终于有些担心,偷偷摸摸问土豆,“爷是不是受到了打击?以他的性子绝对想不到自己是下面的那个。”
“……”
一连两日,斐忌的脸都黑到底。
第三天夜里,斐忌从一堆画卷里抬眼,手里捻着茶杯,静静看着画中人。
“这么弱,搞了我?”
“我是多喜欢,竟然甘愿躺下。”
斐忌扶额,多少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罢了,楮墨说了,我们很和谐……”
但是不得不说,只看这画卷,斐忌就感觉自己好喜欢他,要是见到真人,他怕是恨不得每日挂在他身上。
斐忌耳尖熏红,指尖落在他唇上,“怎么可以这么漂亮。”
初一偷偷摸摸探出脑袋。
土豆把他拽走。
“你别自找麻烦。”
“我是看爷这两日心情很好,想多观察观察他的情况。你看,他的行为举止好像都有退化,他现在不会还是十三四岁的状态吧?”
土豆没好气的弹了下他的额头,“明月说了,爷武功彻底冲破壁垒避后,毒素几乎被排出来,他以后不会病发。”至于承受的那些磨难造成的心理创伤就需要时间来修复了。
“那他为何这么幼稚?”
“爷大概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心上人,很开心。”
“他以前也没这么开心。”
以前不开心,难道不是因为发现爱人的方式错了吗?
土豆抿唇,“总之,掌握好分寸,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哼!”
这个时候一个暗卫匆匆前来,和土豆附耳低言两句。
土豆脸色顿时大变,“此话当真?!”
“当真。”
糟了,庆帝果真答应了万民请愿,要送云卿尘进定安塔。
“爷!”
土豆突然闯进来。
斐忌猛的抬起要亲画卷的脸,“何事?”
“陛下要让尘主子入定安塔。”
此次与以往不同,会彻底融掉所有能出来的门窗,定安塔会完全封闭,只有黑暗!
斐忌一颤,快速起身。
晴朗的天空瞬间黑暗,电闪雷鸣。
云卿尘平静的接旨,任由侍卫给他戴上沉重的锁铐,走上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