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在唇角划开,流入喉咙,沁没心脏,云卿尘微微推搡,手就被他单手扣在头顶。
他摩挲着他的心口,似要碰触藏在肋骨里的滚烫。
短暂的空隙,斐忌问着近乎窒息的云卿尘,“卿哥哥,甜吗?”
“那就多吃一些。”斐忌咬住一端,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唇齿。
辅助香肆意绽放,斐忌斐忌掠夺他的呼吸,在唇齿间深情低问。
“卿哥哥,我会像爱自己一样疯狂爱你,所以……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一颗糖刚刚化了,一颗糖又重新喂给了他,“卿哥哥永远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阿、阿忌……太甜了,不想吃了……”
云卿尘脑海里全都是斐忌的声音,他后知后觉的害怕他知晓了辅助香的秘密。
斐忌居高临下看着他沾染泪花的瞳孔,轻轻亲亲,“糖甜还是我甜?”
“你……”
“那多尝尝。”
辅助香对每个人的影响都不同,云卿尘身上也有这香气,与是经常碰,有了抗体,那就再试试,多试试,一次不行就百次,百次不行就万次。
用辅助香留下他,也是留下。
“卿哥哥,累了吗?要不要与我睡一会儿?”
斐忌望着他迷离的眼,温柔的低声问:“卿哥哥,我是谁?”
“阿忌……”
“是你爱的阿忌。”
云卿尘薄唇轻启,迷糊了还能克制,斐忌又气又恼又悲愤,“这辈子,总会敲开你的嘴。”
他想到自己被轻易安抚,实则有些暴虐和无奈。
他本来想好好收拾云卿尘,偏生云卿尘和解药一样,让他轻易就冷静下来。
他经脉受损,旧疾和药瘾一同发作,这滋味当真是生不如死,全凭着想杀他的心才等到现在。
恨他至此,不敌一眼。
就算云卿尘当真会用辅助香,斐忌也敢肯定,再次遇见他,还是会一眼动心。
“怪就怪你太好了,不该救我,不该接近我,不敢引诱我,不该让我爱上你。”
不足四个月,他就没了后半生。
不对,是从十六年前开始,他就记住了这个漂亮的哥哥,“卿哥哥,我完了,你也完了。”
斐忌知道自己在一错再错,他会一点点纠正。
他会乖乖做云卿尘喜欢的样子,让他满意。
斐忌帮他脱掉鞋时,看见了包裹纱布的双脚,他双手一颤,小心捧住。
“不肯承认,你就是不肯承认……”
身上也有伤口。
特别是右手。
虎口全破了。
好看的手此时伤痕累累。
斐忌为他一一换药,仔仔细细包扎,等做好这一切,看见云卿尘舒展了眉心,他生出一股甜蜜的滋味。
“在我跟前,你也敢睡。”
云卿尘不止睡了,还睡的很深,那噩梦也终于消失,唯有那低声低喃,“卿哥哥,我会像是爱自己一样疯狂爱你……”
斐忌帮他修剪指甲时,他慢慢靠过来,手轻轻拍,“阿忌……不怕……”
斐忌摩挲着他带笑的唇角,眉眼跟着柔和,“你在我身边,我才不怕。”
帮云卿尘把指甲修剪好,斐忌把右手的食指中指磨平,没忍住又修剪了无名指。
这样,更方便。
斐忌半撑着,微微后仰,指尖拨弄着他的长发,圈圈绕绕又松开,时不时放在唇边轻吻。
他天生带有体香,连头发丝都是那种清冽干净的香味,与那辅助香缠缠绵绵,令他发软又强横。
斐忌呼吸急迫,指腹落在他脖颈处的盘扣上,他明明全都知道,还是由着他,这怎么不算是喜欢呢。
是了,如此这般想,他的爱都有回应。
云卿尘从未拒绝他,哪怕是那些不正常的情事,他也会要斐忌开心。
这么好的人,除了不肯承认动了心,其他都可以由他掌控。
斐忌躺在他身边,指尖划入散开的衣衫里,摸索着他单薄许多身体。
这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天上人,愿意待在他幽暗冰冷的笼子里,这怎么不算爱呢。
斐忌扣他入怀,爱怜的碰触他的唇角,好像只有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才会好好看看云卿尘。
不知为何,他的旧疾频发,俨然有些失控的趋势,好在云卿尘总能让他冷静。
他的旧疾是因为庆帝的折磨初显端倪。
根本原因不是那些毒药,反而像是命运驱使之下的死亡临近。
父亲曾说,他们一族天生拥有神赐,天赋惊人,远超常人,天生带有使命,要护着一些人。
那些人是天生的救赎者,也是天生的悲苦人。
他们善良仁慈胸怀天下,天生就能通感天地万物,行走于天地间如神明降世,在哪里哪里即安平。
他们同样庇佑着家族兴旺绵延。
他们拥有神奇的能力,所以天生被被剥夺了健康。
他们鲜少能活过三十岁,多数都会在二十五岁左右去世,他们的孩子会自己长大,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父亲说过,他们的悲苦大抵是从未有机会被爱,也从未有机会爱自己,一生好像天神在驱使他们救世人。
所以他们要保护他们,弥补他们,成全他们。
他们一族人,天生就是来爱他们的,他们同样会从小学习关于他们的一切。
用父亲的话说,他们一族是那些人永远的追逐者,是他们最忠诚的信徒。
斐忌本该也是会爱人的,但他没有机会学习。
因为他们被灭族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父亲曾说,两族同生共死,血脉会告诉你,那些人在哪里。
斐忌本不信。
可从昨天开始,他感觉,有个人在召唤他。
第一次觉得父亲所说的宿命如此强大,他甚至感觉,那个人是最后一个族人。
他虚弱到好像要死了。
斐忌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痛苦。
如果他也死了,云卿尘会哭吗?
“我一定会带你一起死……下辈子投胎,离你近一些……”
斐忌很喜欢这难得的温情,他太久没和云卿尘正常的在一起。
然。
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越来越大,许多村民不断往院中探头探脑。
村长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当的,他拿着扫把站在门口,周边的村民才不敢进来。
“村长,我们就是我见见新郎,怎么还不给见呢?”
“一个入赘的,脸怎么这么大?咱们这么多人请,他面都不给一个。”
村长这个气,这么不中听的话要是被里头的贵人听见,指不定招惹过来那些可怕的杀手。
“我和你们说了,这里没有他家的新郎,要看去别处看!别耽搁我干活!”
村民们那么老大远跑来,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一个个扯着脖子往里喊。
“村长,离晌午没多久了,咱真没必要挡着,早看晚看不都得看!”
“我们听说了,咱们桂花的新郎官是个俊的很,这十里八村都比不上!咱们就是想看看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真美得和花魁似的!”
“就是!”
“难不成是个弱不禁风小白脸,不敢和咱们山里汉子比!哈哈哈!”
“要真是城里那些温润秀才,怎么扛咱们今晚上的闹洞房?”
起哄的人一个接一个,这门槛马上就得给踩平,村长直接朝脸甩扫把。
“你们再叽歪,信不信我呼死你们?”
村长好多年没这么大火气了,这些个小辈立马不敢吱声了。
“你们听说,你们听说!你们听谁说了?杀头猪,挂点红绸你们就信?那老头子我天天穿白衣裳,你们还当我报丧啊!”
村民小声说:“村长你也没穿啊……”
“你还顶嘴?就你一天天没个正行,昨天他们都进山采药赚钱,你干啥去了?!”
“咱们不是说桂花家的事,你怎么说起我了……”
“怎么就不能说你了?不止你,你,还有你你你你!别以为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村长越说越气,“你们也带点脑子,她家除了二柱,有个靠谱的?一天天别有事没事瞎凑一起,他家但凡要入赘,我还能不开祠堂?”
好像是这么个理,但这鞭炮都想成什么样了,大家伙都知道了,总不好作假,这以后岂不是没脸活了。
有个汉子忍不住小声问:“村长,您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昨天都见死人了,他能不大!
为了保他们的命,他想了一晚上的法子!
他一大早就去找桂花她爹娘去说,屁用没有,非要搞,非要结,让他搞!
自家闺女都不知道在哪,还要搞!
村长越想越来气,“我家老伴托梦说,她家吵着她了,我该高兴?!”
村长这老伴是个有学问的,他们这十里八乡的孩子,一个个都受过恩惠,跟着她学习读书实习,对她这位夫子,他们是真心诚意的爱戴。
但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他们这一个个都瞪大眼瞧着村长,他有些编不下去了。
土豆此时出来,手里拎着一个挺大的竹篮子,里面装着不少红包,他们下意识看了过去。
“承蒙诸位关照,既要成亲,总归是要发些喜糖的。”
村长一时间有些懵,他避开众人,把土豆拉到一旁,“这……小公子,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他真要成亲?”
“是他成亲。”
“我知道桂花是个好孩子,但她当真配不上你家主子。这……这等人生大事,绝对不能图一时之气。”
土豆把竹篮子给他,“村长按我所说照做就是,对你们没有坏处。”
这篮子不大,红包也小,但如此沉甸甸,里头恐怕装的都是实打实的银钱,村长哪敢收。
“小公子,我说实话,我知道你们身份都不一般。我一个孤家寡人能担心什么?我就是怕大家人多口杂,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候惹来不平静。”
“村长,我家主子只是借个喜气哄哄心上人罢了,该怎样就怎样,您就当这是他们的小情趣。”
“……”
村长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有人拿着成亲这样的大事来哄人,这要么就是勾搭天真小姑娘私奔不想负责,要么就是见不得天日的关系。
他下意识相信了后一种。
这,这。
村长也不是没有见识,可他们也没有小姑娘。
到底是个长辈,“小公子,你得告诉你家主子,成亲是大事,一辈子的大事!”
“我会转达。”
村长犹豫再三,拎着老重的竹篮子过来,这满满的红包实在太打眼,村民可忍不住。
“村长,这是新郎官给咱们的?是什么阿?”
“看着这么小,不会装着一文钱吧?”
“哈哈哈哈哈,入赘的人,咱们对他没那么大要求……金叶子!”
村长扔给了这大嘴巴一个,他一打开,顿时给惊呆了,“金……金叶子?这是金叶子吗?”
“奶奶的腿,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叶子!”
这小小一片,那也能换好几十两银子呢!
村长送儿子当兵那年,见过,但也就是见过。
如今再看,还是震惊,哄哄心上人就这等手笔,这身份……
罢了,发不发,这事都藏不住了。
大家伙眼热的看过来,村长深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小娃娃招手,“草籽,你过来,帮爷爷记着。”
这新郎官发金叶子的事,一传十,每一回就把人全招来了。
村长拿着铜锣直敲,“这是人家的喜糖钱,那就得公平起见,一家一个,绝对不能贪心!”
“村长,俺们的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就别吊着俺们了,赶紧发啊!”
“你们空手来?我怎么发!好歹是个喜事,你们当来抢劫的?咱们不说其他的,你们手里还能没点珍贵的山石药材?!不知道因果报应啊!贪心遭雷劈!”
“村长,您今天是不是太高兴了,嘴都比以前毒!”
村长没好气的瞪他,“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都秋后算账,你们赶紧的!咱中午还得开席呢!”
他指着几个大个子,“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去把我院后的那头山猪给杀了!赶紧支起来炉灶,别耽误了大事!”
这下,他们这一个个都有点懵,“啊?不去桂花家吗?”
村长无语,“他们家是他们家,关我什么事?”
旁边的娃娃小声问:“爷爷,哪个新娘子这么大胆,敢抢挂花姐的新郎官?”
这小院就这么大,云卿尘被吵醒了好一会儿。
斐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谁抢走了别人家的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