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清冷孤寂，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更加漫长。
    只过去了几个月，对楚墨而言，却像是好几年。
    光阴变换，四季流转。
    此时已经是梵渊离开后的第二年春天。
    凋零了数月的玉兰树，终于又开了满山。
    可楚墨等的人，终究还是没出现。
    “不是说好……花开的时候就会回来吗？”
    黑发金瞳的青年一动不动地坐在院中石凳上，望着眼前盛放的玉兰花海。
    就连院子里这几棵，都已经完全盛开了。
    熟悉的淡雅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唤醒曾经的记忆。
    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想忘都忘不掉。
    “不是说……龙从不食言吗？”
    为什么……还是说话不算话？
    哪怕已经去了天上，这么久了，就不能回来看看自己吗？
    一个人在山中的日子，实在难熬。
    所有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唯独少了那个曾亲口说，要永远和他相伴的人。
    从未想过，在那人飞升之时，他们竟连一句道别都没法说。
    “梵渊……”
    他缓缓抬头，望着头顶那清澈如许的天空。
    微顿后，才终于将那句憋在心头的话，问出口。
    “你此刻……真的正在看着我吗？”
    对方曾说过，不管千年万年，都会这么做。
    可如今，他已经无法得知答案。
    唯一的办法，便是和对方一样，飞升成神。
    都成了神的话……
    应该就能见到了吧？
    这是他内心，唯一的希望了。
    既然梵渊不能来相见……
    那自己便上去找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墨又专心在山中修行了数月。
    慢慢的，时光总算走得快了些。
    当春夏走过，迎来秋季之时。
    在外游历了几乎一整年的重明终于回来了。
    但变化极大。
    “没想到吧？我也修成人形了！”
    如今的重明，是一位俊俏貌美，风流倜傥的青年。
    和原形一样，举手投足间十分臭美，很是在意自己的外表。
    鸟类尤其爱美，尤其是公的，每天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梳理羽毛上。
    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楚墨就认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一边打坐，一边懒洋洋掀起眼皮，打量了下。
    “怎么会？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和你师父二人世界么？”
    重明微笑着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而且比起待在山里，我更喜欢去外头游历！”
    说完又四处张望了下，面露好奇。
    “你师父呢？怎么不见了？”
    本以为是一年之期已到，对方真离开了。
    却听楚墨淡淡道：“他飞升了。”
    “啊？”
    重明怔了怔。
    “这么突然？我不在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看出楚墨的表情和状态不太对了。
    “对不起，楚墨……我是不是回来晚了？”
    作为老朋友，自然察觉得到对方的心情。
    “不用道歉。”
    楚墨风轻云淡般移开视线。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仿佛经历了许多。
    “说来话长。”
    这个故事，的确挺长。
    听完之后，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楚墨。”
    重明神色五味杂陈，开口安慰。
    “别太伤心。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再见的，你和他的缘分，肯定不会止于此……”
    “没事。”
    没想到，楚墨似乎并不怎么需要安慰。
    “额……”
    重明不由再度仔细端详起来。
    “你这是已经……看开了？”
    自己果然还是回来的太晚了，连安慰都没赶上时候！
    “也不算吧。”
    只见楚墨凝望着远处缓慢下沉的夕阳，眼神悠远。
    “只是我如今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
    短暂的怔愣后，重明总算明白了。
    从方才起便感觉到的那股不对劲，并非是因为楚墨看起来有多失落。
    而是……
    也就数月没见，这小子好像突然成熟了不少？
    以前可不是这个性子啊！
    他以前认识的楚墨，在经历过跟梵渊相关的那些事后，也不会这么快就看淡吧？
    而且，什么叫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也太玄乎了吧？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
    他只好继续试探、关心。
    楚墨却转过脸，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不用想太多，我还是我，是你认识的那个老朋友。”
    “……”
    重明都快被他绕晕了。
    “你莫不是生病了吧？”
    甚至还打算把手放到他额头上。
    “我真没事。”
    楚墨轻笑着斜他一眼。
    “走吧，咱们回溪边抓鱼去。”
    以往他们在一起时最常做的，就是这件事。
    毕竟猫和鸟都爱吃鱼。
    “哦……行吧！”
    见他已经起身走了，重明只好跟上去。
    楚墨自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楚墨。
    只是先前那些被尘封的记忆，都在这几个月里，随着时间一点点被解禁。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罚来历练的，也想起了061。
    这是历练的最后一个世界，却也不是。
    因为这次，他回到了最初。
    最初和那人遇见的时候。
    然而，这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回到过去，重新经历一遭。
    时光就像一个紧紧相接的圆环，他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假的。
    他遇见的梵渊，就是数万年前的那一个。
    这是过去，却也并非只是过去。
    恢复记忆后，他明白了天道为什么要那样针对自己。
    也猜出了梵渊飞升的最后一道关卡，就是情劫。
    而自己……就是对方的情劫。
    假如没有自己，也就不会有九重天的那位无量仙尊。
    ……
    一年后，楚墨得到来自天道的奖励，飞升至神界，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战神。
    当他飞升的那一刻，一切便有了新的开始。
    天道本想像当初那样，直接清除他的记忆。
    可却失败了。
    同样的事，无法再做第二遍。
    原来的楚墨忘记了成神前所有的记忆，忘了自己努力飞升，究竟是为了见谁。
    也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这上面等着他。
    可这一次——
    他再不会忘。
    “回来了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神界历练台前，围了一圈的仙官。
    个个文雅俊秀，穿着打扮也是仙气飘飘，各有各的气质。
    当那黑发金瞳，潇洒不羁的青年从光圈中出来后，顿时激动起来。
    唯有其中一位头顶金色额纹的仙官，有些欲言又止。
    “看来……你都知道了？”
    楚墨定定地望着他，目光极其深邃。
    “嗯。”
    “那……”
    专门掌管众生命簿的鹤寻仙官小心试探道：
    “你打算去见他？”
    “不然呢？”
    楚墨毫不犹豫反问，抬脚便走。
    一旁其他仙官们都有些懵。
    “战神大人这是急着去哪儿？这么久不见，怎么刚回来就走？”
    “……别拦他。”
    鹤寻仙官闭了闭眼，长叹一声。
    “他这是要去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