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正躺在床上的楚墨,好似听到了一声哀鸣。
刚睁开眼,脑海中就响起了061的声音。
【恭喜宿主,感化值+30,当前感化值为:80。】
突然的暴涨,还能是因为什么?
不用问,他都知道。
刚从床上坐起,便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和往日的冷静从容不同的是,这次对方的步伐听起来,似乎有些沉重。
进入他屋内花的时间,也比平时要长。
“……大哥?”
楚墨靠坐在床头,朝对方看过去。
“……”
楚长宴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眼眸比外头的夜色还要深。
一步步来到床前,而后停下。
周身裹挟着阵阵凉意,以及一缕浅淡的玉兰香。
沉静,宁和,是这股香气给人带来的感受。
可此刻的他,看上去却十分阴郁。
“薛琼死了。”
一开口,便是毫无感情的话语。
甚至有些可怕。
“……”
楚墨缓缓抬眼,直视他的眼睛,而后淡然一笑:
“是么。”
“是我亲手杀的。”
楚长宴又补充了一句。
从始至终,眼神一直定格在楚墨脸上。
“我知道,不用特意向我说明。”
楚墨淡定表示。
“……”见他这样的反应,楚长宴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知道……她不是你的生母?”
他本以为,楚墨会恨他,怪他。
可此刻,他内心突然就松了口气。
果然……
楚墨这么聪明,恐怕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嗯。”
面对他的疑问,楚墨风轻云淡地点了个头。
下一瞬,他便被楚长宴猛然用力按倒在床上。
对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嗓音低哑得不像话。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这十余年……竟然错把毒下给了一个无辜之人。
当发现这个事实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
报复?
到头来……他居然还是弄错了。
在他的桎梏下,楚墨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眼角微弯。
“大哥,我也是最近才察觉到的,之前并不清楚啊。”
“……真的?”
楚长宴缓缓眯起眼。
他早就觉得,楚墨作为一个病了十来年的人,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之前的调查仍没有眉目,但他清楚,眼前这个人身上,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但这副病弱的身子……的确跟他脱不了关系。
若不是他长达十余年的下毒,不会走到这般苟延残喘的地步。
望着躺在自己身下,容颜消瘦,连一丝挣扎都不曾有的人,他胸口的起伏越渐加快。
知道这小子和自己压根没有血缘关系之后……
不知为何,他心中仿佛有种莫名的放松。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越渐清晰,且坚定的想法。
“你先前不是问我……等一切结束后,想做什么?”
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掌中那只纤细而微凉的手腕。
“嗯?”
楚墨眨眨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眼里浮现出几分求知欲。
“……我已经想好了。”
楚长宴由上往下,定定地凝视着他。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死。”
说罢,才抽身而起,松开他的手。
“你必须……给我好好的活着。”
不管是仍落在楚墨脸上的视线,还是语气,都透着股不容反抗的意味。
“?”
楚墨淡定坐回去,悠哉道:
“可是大哥,以我身体目前的状况……你觉得这容易吗?”
对方忽然沉默了。
而后才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即便再不容易,你也必须活下去。”
……
楚长宴的想法,很像是一种发现自己弄错报复对象后,而产生的补偿心理。
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其实说不通。
因为按照往常,即便是错了,他也不会去在意。
唯独对待这位“三弟”,似乎是特殊的。
在默默观察了一阵后,凌岚忍不住想。
“主子……”
次日一早,见自家主子又准备去三少爷那儿,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
“您是认真的吗?”
面前的男子脚步一顿,随即,徐徐回头。
凌岚一惊,连忙低头解释:“属下的意思是……三少爷如今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就算您想治好他,可那毒……”
那毒已经彻底侵入了那人的五脏六腑,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啊!
他只是觉得,主子没有必要去做这种浪费时间,又明知道很可能会失败的事。
“……”
听完他的话,楚长宴并未有所回应。
只是沉默片刻后,冷不丁说:
“自己去领三十鞭。”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凌岚瞳孔巨震,不敢置信。
等主子离开后,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另外两名同僚落到他身旁,感慨地拍拍他的肩。
“你说你,多这嘴干什么呢?”
“就是,咱们主子要做的事,哪容得着你置喙?”
“……”凌岚直接垮下脸,幽幽转身。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领那三十鞭……”
从今往后,关于那位三少爷的事,他可再不敢多嘴了。
……
一夜之后,薛琼的尸首被前去打扫的下人发现。
她就挂在自己屋子里的横梁上,被人放下来时,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淤痕。
所有人都只敢说她是自己上吊死的,哪敢说些别的什么。
尽管不少下人心里都怀疑,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但他们在楚府做事,早就知道乱嚼舌根的下场是什么,自然不敢乱说。
最终薛琼的死,还是被定为了自缢。
而她这些年收藏起来的那些金银珠宝,按理说自然都应归楚墨所有。
可楚墨却拒绝要这些东西。
“不用了,反正……我也用不着。”
听楚长宴说起这件事时,他果断回答。
“而且,我也不想要死人的东西。”
“……行。”
楚长宴沉声应道,随即再度抬手,将盛着汤药的勺子送到他唇边。
“张嘴。”
“啊。”
楚墨咽下这口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人一大早跑过来给他喂药的时候,可把宝海吓了一跳。
之前楚长宴最多过来给他把个脉,表面关心一下,哪做过这种事。
一夜过去,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就连宝海这么迟钝的人,都感觉的到。
等楚墨将一碗药都喝完后,楚长宴拿起放在床头的帕子,帮他擦了擦嘴。
过程中一言未发,面色也有些晦暗。
“我会派人联系公主,让她帮忙请御医过来。”
“嗯?”
楚墨似笑非笑地说:“大哥,你还记得你之前……”
那次瑶华公主提出帮忙的时候,他可是立马严词拒绝的。
现在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