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平五年,三月十五,晴。
涿城外,大军云集,旌旗蔽日。
“启禀中郎将,代郡太守赵府君,携八千锐士抵达!”
孟益三万余大军刚到涿城西门外,一骑甲士飞驰来报。
孟益闻言,张目向西望去,渐渐地..便见一杆“赵”字大旗映入眼帘,大旗下,白袍黑甲的白袍军铿锵行来,宛若黑白相间的潮水。
孟益收回目光,对身侧郭典、徐升、公孙瓒喜道:“吾早有耳闻,赵子龙逢战必胜之名,今日可见也!君业,听闻当年正是你这伯乐,相中了这威震代北的千里驹啊!”
郭典闻言,面色一暗。
当年,赵云若非得到他的提携,焉有机会加入平灭黄巾的队伍?可在常山,赵云最终与他分道扬镳;内心中,郭典始终觉得赵云负了他的知遇之恩;一听到赵云,他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没想到当年的落魄少年,而今竟与他平起平坐,同为一地太守。
“代郡太守赵府君到!”
纷乱的思绪,被这一声唱喝打断,郭典抬首看去。
只见前方,一名英气勃勃的银甲将军,在一队雄壮骑士的簇拥下乘马驰来;他白袍胜雪,银甲耀目,威风凛凛;丰神俊朗的脸庞,有着刀削斧刻般的硬朗,深邃的眼眸,好似能洞察世间的一切,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一丝稚嫩。
他就是如今逢战必胜,威震代北的赵子龙。
“好一个美将军!”
赵云的长相确实出类拔萃,孟益一见顿生好感。可见,不管在任何时代,长相俊美的人自然要受欢迎的多。
汉时,美常用来形容男人的仪表,不是女人专用。
在孟益等人前方十数步外,赵云翻身下马,止住跟随的虎卫,独自疾步上前。
前方,孟益等人皆是顶盔披甲,相貌堂堂,俱是一身久居高位的气息。
孟益呵呵直笑地看着疾步走来的赵云,而郭典眼神复杂,徐升则是眉梢带喜,公孙瓒更是剑眉微蹙,一脸审视。
“代郡赵云,参见孟中郎将!”
赵云虽然不认识孟益,但见一虎目将军居中,另外三人稍微落后半步,便能判别谁是主帅孟益。
孟益虽是这次伐逆主帅,但论官阶也是两千石,所以赵云是不需要向孟益下跪的,只需要躬身施礼即可。
“赵府君,勿要多礼!”孟益上前托住赵云的手,笑道:“赵子龙之名,吾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少年英雄也!”
孟益,凉州陇西人,为人豪爽大气,嫉恶如仇,少年时期与董卓乃是好友,后因董卓庇佑羌胡,与董卓反目成仇;孟益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恨不尽戮胡!
而赵云这些年在代北数破鲜卑,还斩杀了鲜卑大单于魁头,使得最恨胡虏的孟益听后,大呼:快哉!壮哉!
“中郎将过誉了!”
赵云没想到孟益会对他如此热情,使他有些受宠若惊。其实,这就是本主赵云内心深处的自卑,因为这与本主赵云幼时的经历有关,在本主赵云很小的时候有一件事情在他幼时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哪怕现在的赵云已非历史上的赵云,可依旧能影响现在的赵云。
“哈哈哈!”
孟益爽朗大笑,看向身侧的郭典道:“子龙,应与君业数年未见了吧!”
“卑下赵云,拜见府君!”
赵云跨前一步,对郭典双膝跪地,语气真诚而激动。当年,在他斩杀张宝后,郭典不顾常山境内遗留的数万黄巾贼兵,带着张宝的首级,急急忙忙南下巨鹿。
而赵云却不能不管常山境内的数万黄巾余孽,于是与郭典分道扬镳。
至此后,二人从未再见,也从未联系,但是赵云从未忘记郭典当年的知遇之恩。
因为若非当年郭典的知遇之恩,他加入官军都是一个问题,更不要说获得平黄巾之功。
这便是,树高万丈不忘根,人若辉煌莫忘恩。
一句:卑下赵云,拜见府君!足见赵云铭记郭典当年的知遇之恩。
四年之后,再听到这句熟悉的声音,郭典有些动容,他愣愣地看着赵云,暗道:他原来没有忘!
“卑下赵云,拜见府君!”
赵云再拜,刚才走向孟益时,他就发现郭典看他的眼神非常复杂,赵云知道,郭典心中对他是有气的,现在郭典不作回应,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古语有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特别在这个士为知己者死的时代,更是尤为重要。
见赵云再次拜倒,郭典脑海中浮现第一次遇见赵云时的场景;那是四年前一个严寒的黑夜,在破落庙宇内,粗布麻衣却难掩英气的赵云对他说:“天气寒冷,在下想向诸位买一碗粥喝!”
他说:“我这吃食可不卖,但可以请你吃!”
少年食过热粥,躬身一拜:“在下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谢长者赐粥!敢问长者名讳,来日报答长者恩情。”
“区区一粥,小郎又何必挂怀?”他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少年却一脸认真道:“家父从小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碗粥对于长者不算什么,但对于饥寒交迫的在下来说,却是活命之恩!”
………………“在下三岁习武,十岁猎虎,愿助府君平定黄巾!”
……….当年与赵云相识的场景如潮水般在脑中涌现,郭典双目湿润了,见赵云又要拜倒,连忙上前把住赵云双臂,语气哽咽道:“子龙快起来!”
想起当年在常山那段与赵云情如父子的时光,郭典动容了,因为在他心中赵云永远是最亮眼的。
“府君可安好!”赵云起身,英目含泪,郭典比四年前老了,但郭典对他的恩情却仿若昨日。
“好好好!”
郭典一把抱住赵云,哽咽道:“就是..常常会想起子龙!”
赵云和郭典这番催人泪下的重逢,让孟益等人大为感动,内心对赵云的评价又高了不少。
不过,在另一处角落,有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这边,三人心中腹诽道:虚情假意,做作小人!
下午时分,河间太守何遵、渤海太守杨璇先后领兵到达,五郡太守除了赵云是出兵八千,其他四名太守都是携军一万,加上孟益和公孙瓒的人马共计六万大军,若再加上硬骨头涿郡太守韩卓的人马,总兵力七万余人。
望着连营数里的军帐,孟益心潮澎湃,意气风发,恨不得马上向东面广阳郡进兵。
六万大军驻扎下来了后,韩卓大开城门,邀请孟益和五郡太守以及公孙瓒,入城就宴。
天黑时分,安顿好营中诸事后,赵云带着典韦走向巨鹿军大营。五郡太守的兵马,都是分开驻扎的,白袍军的大营与巨鹿军、安平军大营相邻。
“赵府君!”
赵云刚出大营,迎面走来一将,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徐府君!”
赵云拱手微笑,此人三十四五岁,身长七尺五寸,身型偏瘦,面带喜感,一双小眼睛明亮生辉,颌下小胡子,修剪得异常漂亮,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
他就是安平太守徐升,对赵云非常热情,扎营前,一直说要和白袍军挨着。
“赵府君在北疆的事迹,赵侯时常提及,真是令人热血澎湃!”徐升与赵云并肩前行,隐晦的透露自己的身份。
赵侯?
徐升是赵忠的人?
赵云一怔,随即也就释然了,大宦官赵忠乃安平郡人,而安平郡的太守,赵忠自然要用自己人,不然如何掩盖他的家人,在老家作奸犯科?
据说当年,皇甫嵩平灭冀州黄巾之乱时,途经赵忠老家安平,发现大宦官赵忠在老家的府邸严重逾越规定,便上奏皇帝应当予以没收。
为此,赵忠怀恨在心;在第二年,皇甫嵩抵挡西凉叛军时,赵忠劾奏皇甫嵩连战无功,且耗费钱粮甚巨。而皇帝刘宏听信谗言,召回皇甫嵩,收了皇甫嵩的左车骑将军印绶,削夺封户六千,改封都乡侯。
直到现在,皇甫嵩都还在家中坐冷板凳。可见,这就是十常侍的强大。
“徐府君若有闲暇,可要多来走走!”
赵云非常清楚,现在他可得罪不起赵忠这老阉货,暗道:看来徐升以为我和他都是赵忠的人,难怪对我这么热情!
“一定一定!”
徐升显得很欢喜,拱手道:“赵府君骁勇善战,有空可要多指点一下我手下那群不成器的下将!”
“徐府君过奖了!”赵云谦逊拱手。
不久后,主帅孟益,领着五郡太守以及公孙瓒,进入涿城。在七位大佬身边,每人都带了一屯亲兵入城,典韦也在其中。
“兄长,公孙大兄邀请我们跟随,你咋回绝了啊?”
涿城外,公孙瓒营地里,张飞眼巴巴望着已经入城的七位大佬,咂巴咂巴嘴,道:“可惜了一顿好酒!唉!”
韩卓在城中设宴款待,虽然没有随从席位,但美酒佳肴肯定少不了,这令张飞嘴馋不已。
刘备没有说话,关羽淡淡道:“兄长应是不想让赵云见到!”
“兄长,你不会是怕赵云那小儿吧?”
张飞当即就怒了,咋呼呼道:“俺非拧下赵云小儿狗头,当夜壶不可!”
刘备懒得理张飞,这话,他已经听张飞说了无数遍,耳朵都起茧了。
“云长,为兄有数年未归家了,走,陪我回家看一眼吧!”
刘备语气有些伤感,都言衣锦还乡,而他刘备从涿县起兵加入平定黄巾之乱至今,已过去四年,但他却只是个小小的安喜县尉。这显然与他离开涿县时,誓要出人头地的目标差太远,如今一回到家乡便满腹惆怅。
时不佑我啊!
张飞闻言,一拍大腿道:“他奶奶的,俺咋忘了,回老家了啊!兄长,跟俺去城里,到俺家喝酒去!”
“三弟,你忘了,当年你就变卖了家产?”
关羽好心提醒,在涿城,你哪里还有家?
张飞顿时沉默不语,当年为助兄长聚兵,他把张氏老宅都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