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吃饱喝足后,姜听晚财气霸露地结了账,带着众人离开了仙客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也故意地忽视着木云终的每一个眼神。
长街上挂起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在夜色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街道。
街上的热闹还未散去,街上的行人还在享受着一天的最后时刻。
熙熙攘攘的人声中又一次传来了洪亮的声音,那道声音,熟悉而又带着几分调动情绪的节奏感。
“各位听众,咱们今天讲的,是那无尘宫宫主南宫修的故事,话说一千多年前……”
“还是那位说书先生,在讲南宫修的故事!”莫少禹耳朵尖,一下就听出来了。
孟子渊的表情却不是很好看,甚至都不愿意往那边走。
台上的说书人说着相同的开场白,但是脸上的青痕和红肿却分外明显,胳膊上还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虽然身上带伤,可声音却亮如洪钟,尽职尽责。
“这故事你都讲过了还讲什么啊?不听不听……”台下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打断了说书人的台词。
“这位公子你听我把话说完呀,上一次,我讲的是仙门百家如何围剿无尘宫?这一次咱们重点讲,这南宫修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一个猎户之子成为一代传奇的故事!”
话一说完,下面就有人呛声,“这魔头还能被称为传奇!你这屁股歪了吧,不听不听……”
说着那人就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场下更有应和者,“就是,哪有替魔头讲故事的……”
说着便失望地走了好些人。
“诶,别走呀,公子!”一见走了好些人,台上的说书人脸都急红了,赶紧招呼着留下。
但还有部分爱听故事的人留了下来,又或许是因为看见他带着伤还要上班,心生怜悯,鼓励着说书人继续讲下去,“先生,你别管他们,我们爱听,你只管讲你的!”
一听还有人捧场,说书人连忙来了兴致,招呼着留下的人坐下。
莫少禹也来了兴致,“今日是新的故事?”
莫少扬面色犹豫:“听这南宫修怎么成为魔头的故事,不太好吧。”
莫少禹:“这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是听个故事,别人能讲,咱们还不能听了?”
若是之前关于木云终身世的一切关键词,姜听晚都会小心翼翼地对待,可是今晚她不想再唯唯诺诺了,木云终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听见那些人和事。
今夜她正愁没地方消遣,当即也道:“不错,不过是听个故事,换一个角度去听听世人眼中的南宫修,也别有一番滋味。”
莫少禹:“师叔说的是!”
一听姜听晚也这样说,莫少禹立刻应和,拉着莫少扬就走了过去。
也幸得前面走了好些人,台下空出了好些座位,他们等人才有位置坐下,不用像上次那样站着听了半天。
也正因为这一坐,他们才近距离地看清了那说书人脸上鼻青脸肿正随着他说话时的肌肉,不断地抖动着,尽管如此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讲述节奏,众人见此,竟不免有些佩服和替他疼了起来。
“话说那南宫修,本是白临山的一户猎户所出,生于大山,养于川泽,天赋异禀,自生灵海,自小便能与山中的灵物交流,虽是猎户之子,却与山中精灵和谐相处,并且在十岁时便能驱使猛兽……”
短短的一日之间,说书人对南宫修的人物判词,形象塑造,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仿若与昨日所讲的那个南宫修只是同名同姓。
场下之人听得尽兴,也未怀疑这两篇故事的矛盾之处,可作为作者的姜听晚却在看见那说书人身上的伤势后,大概猜出了原委。
因为他今日所讲的南宫修并不是不实的虚构,而是独属于青澜视角下的那个能听懂她说话,救她性命,护她安全的心软的神。
那说书人滔滔不绝,唾沫横飞,不遗余力地为南宫修塑造着一个“伟岸”的英雄形象,也为自己争取一条轻松的活路。
姜听晚静静地听着,看着说书人脸上抖动的青痕红肿,只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只狐妖护主竟然护到了这个地步,先前与这位说书先生正面争执几句也就算了,没想到还逼人家改了话本。
这么想,这只狐狸最亮眼的设定是“忠心”,最难改变的设定也是“忠心”,为了南宫修,她可以去做任何事。
所以她一定要蛊惑木云终,也一定要借木云终的身体复活南宫修。
如果木云终不能以清明的心境拿下无尘珠的控制权,那么最后的结果不是他入魔,便是南宫修重生。
姜听晚沉浸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木云终眼中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探究变成了落寞和挫败。
他坐在她的身边,盯了她一晚上,她也冷落了自己一晚上,几个时辰前犟的那股劲儿,此刻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他撤回了目光,叹息般的低喃了一句:“我承认,是我输了……”
从他出来寻她的那一刻起,从他看见她和沈追坐在一起饮茶,自己却要装作伤势复发地留下时起,更从他刚刚这一开口,他就输了,输得干脆,输得彻底。
时至今日,他最不能承受的已不再是所谓的仇恨,而是她的离开,就在刚刚,他居然感受到了她的离开,或者说将要离开。
耳边响起他的低语,姜听晚回过了神,让她愣愣地转过了头。
他却低着头兀自地讲着:“我不该跟你较劲,更不该什么都不说,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这一切真是青澜所为,更害怕我告诉你说,我已经停下了所有的计划,并对今日一事毫不知情,你会不信。”
“我知道你不是师傅,也知道我对你生出的所有情感都是从你不是她的那一刻开始的,这样说来,其实从一开始我眼里看见的,喜欢的,都是你……”
“木云终!”姜听晚被他的话吓到,这小子是抽风了吗?
她更是慌张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说书人的故事上,没有听见他的话,她只能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你知道这是哪里?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虽然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的表白,她还是第一次经历,更是在今晚这个特殊的时刻。
她刚想要站起来,便被他拉住手腕扯了下来。极小的一个动作却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我知道,清楚地知道。你明明也知道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