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低着头,眉眼之间“情绪低落”,仿若一个迷失在茫茫大海的孤儿,无助而迷茫。
姜听晚微眯着眼,在深吸一口气后,以温柔而鼓舞的口吻轻声唤道。
“云终。”
突然的称呼、温柔的语气像是干涸的沙漠里忽然出现的一滴雨水,怪异而又惊奇。
木云终眼神僵了僵,抬起头来看她。
只听得她稳重而又神秘的口吻纠正道:“我说了,其实你很聪明,更不必妄自菲薄。当你做到真正的心净神专时,就会发现,修行也许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说罢,姜听晚又向木云终的碗中夹了一筷子,眼神又像是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吃饭吧。”
瞎扯完犊子,姜听晚带着慈爱的笑容强调着,心中却耐心全消。
赶紧吃吧臭小子,吃个饭还要陪你演戏,干脆杀了我得了。
木云终却像是接到了某种暗示一般,看着碗里的青菜微微一怔,竟有些似懂非懂的感悟,一时间竟觉得姜听晚是真的在点拨自己。
可等转过头看她时,她却只是一副专心吃饭的模样。
接下来便是姜听晚如愿的安静,木云终也没再说一句话,夜幕也在期间降临。
天上的星辰因为暗淡的夜色闪耀着更加明亮的光辉。
晚饭之后,木云终收走了碗筷。
临走时姜听晚看着他还有些心理矛盾,她既害怕与木云终朝夕相处,又害怕他走后的六天自己要荒野求生。
这一瞬间,姜听晚的脑子转了又转,这偌大个宗门还有哪里可以蹭饭呢?丹药可以管饱吗?
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正要走的木云终却忽然转过了身来,说道:“不如徒儿每日都回来与师傅用饭可好?”
“啊?”
姜听晚意外地啊了一声,一时竟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恐惧,“每日?”
将木云终送去六华峰住校就是为了避免朝夕相处,但现在却跟她说她想要走读?
对面的人也继续说道:“师伯已经传授了弟子们三元诀的第一重,剩下全靠自身领悟,徒儿资质愚钝,始终不得法门,还不如每日傍晚时分回听风院陪师傅用晚膳。”
听罢,姜听晚在想起木云终的手艺后,一时迷了心窍,竟然犹豫起来,但片刻后还是凭着怕死的本能婉拒道,“这……六华峰灵气充裕,又有掌门师兄坐镇,你该潜心修行才对,莫要被旁事耽误了你的修炼。”
对面的木云终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想着什么,只是缓缓抬起一双凤眸直视着姜听晚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道。
“师傅方才的话,让徒儿忽然有了些感悟,修行之人应该正视自己的欲望,徒儿如今不过聚气,强行辟谷不过是逃避欲念罢了,索性还不如正视了这口腹之欲,也能时常受师傅教导。”
木云终说完,姜听晚心中也顿时了然。
贼心不死啊!
也对,这些年来,你本就是因为害怕被反噬才迟迟不敢偷习三元诀,如今你已经光明正大地得到了心法秘诀,再得到修炼法门,你便能如虎添翼了。
我居然忘了你的目标一直都是我。
但是这秘密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臭小子,你还是先给我好好做人吧。
姜听晚沉迷在自己的精神胜利中,一时没来得及回话,却听得木云终又一次提前做了决定。
“师傅不说话,我便当师傅答应了。”说罢,木云终便转身离去。
姜听晚回过了神,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看着木云终的背影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还消化完这个结果,木云终又突然转过身来,像是想到什么询问道:“对了师傅,门外的几人,师傅作何打算?”
“门外?”门外什么人?姜听晚一时疑惑,但还是忍住了没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
木云终盯着她的眼睛,让姜听晚又一次生起了那种怪异感。
然后便听得他解释道:“林师兄受师傅点拨突破结丹一事已在宗门中传开,如今好些瓶颈期的外门弟子都希望能得到师傅指点一二。他们已在门外跪了一日了……”
“师傅,不知道吗?”
他的最后一句轻飘飘地传来,却吓得姜听晚背后冒汗,她又一次忘了这是个修仙世界,自己没能发现他们的出现已经是最大的破绽。
迎着木云终的目光,姜听晚僵硬地扯过一抹笑容,故作从容道:“为师当然知道,不过是懒得搭理罢了,这些人若真有天赋早被我那师妹收为内门弟子了,如今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来我这儿求个捷径罢了。”
姜听晚端着长老的架子,用看透一切的语气评判道。
“那师傅,可需要徒儿打发了他们离开?”
姜听晚一听自然巴不得木云终这样做,他们什么时候跪在门外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哪天突然闯进来闹事,自己可就真的露馅了。
随即摆了摆手道,“你打发了他们离开便是!”
“徒儿领命!”木云终双手叠合行礼,躬身回道。
起身之时,木云终朝着姜听晚微微一笑,那是姜听晚自穿书以来在木云终脸上见到的第一个笑容。
却让姜听晚油然生出一种寒意,以至于在木云终离开后,也久久未散。
“绥九!”她下意识地呼唤着系统,“他是不是又察觉到了什么?”
然而这一次虚空中的声音没有传来回答。
姜听晚心中顿时大骇,因为这意味着这一次她又到了生死的关头。
于是连忙跟了上去,想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又看出了什么。
刚一走到门口便听见他高昂的声音传来。
“师傅有令,请三位离开听风院!”
木云终站在听风院的门口高声说出这句话。
姜听晚听到他的声音条件反射地躲在了廊下的柱子后面,只敢远远地看着门口的背影。
她可以确定,她是明确地感受到,此刻的木云终没了往日的卑躬屈膝和懦弱姿态,他是真的在以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说出的这句话。
“三长老都没发话让我们离开,你凭什么赶我们走!”跪在右边的一个男人不屑地看着门口的木云终,依然没有将木云终放在眼里。
“就凭……”木云终拖长着音调,目光落在了说话那人的身上,一字一句,“我是师傅唯一亲传的弟子!师傅不喜欢旁人打扰她的清静,还请诸位尽快离开。”
听到木云终的话,其中一人当即就站了起来,一个聚气的废物都能进入内院,而他们这些早已至锻体的人却只能做个外门弟子,怎么想都不服气。
“你算什么亲传弟子……”
那人站起来正要与木云终争辩,为首的应无修却抬手拦下了他,示意他看向了木云终的腰间。
愤怒的那人看见了木云终腰间挂着代表他身份的蓝色玉珏,顿时想起了这些天宗门的传闻,终于在亲眼所见之后,确认了三长老是真的认可了木云终这件事。
如今他出来赶他们离开,便意味着这就是三长老的意思。
“既是三长老的意思,弟子们便告退了。”应无修是个有眼力的人,知道再跪在这里已经无用,只能率先站了起来。
身后的两人本就是从众的人,见应无修离开,自己也不敢在此逗留,万一惹恼了三长老,连个顶事的头子都没有,说不定顷刻间就没了性命。
然而刚转过身准备离去,便听得身后的声音继续传来,“也请三位向外院的师兄弟们带个话,请他们莫要再来听风院打扰师傅的清静,否则难免会触犯戒律,受些惩处。”
三人同时转过身,面上带着几分诧异的情绪。
木云终虽是礼貌的话语但却带着几分威胁的气息,就连眉眼都带着几分不屑,整个人也不似往日那般软弱可欺,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是,我们知道了。”随行的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朝着木云终哈腰点头,不情不愿地离开。
木云终凝着眼,目送三人离开,余光却微微瞥向了身后的方向,嘴角勾出一道奇怪的弧线。
察觉到木云终的视线,身后的姜听晚下意识转身躲在了柱子后面,她也不想这么怂,更清楚地知道自己躲也无用。
因为以木云终的境界,他不可能发现不了了自己的存在。
因此自己几次没能发现身边人靠近的气息,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破绽。
等到她振作了心神,想好说辞从柱子后走出来时,门口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虚空中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姜听晚心中也更加惶恐不安,她清楚的知道:如今的听风院已经不安全了!!:
而整个三元宗,如今也只有一处、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掌门师兄,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