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深没有听到夏幼之说话。
他深怕自己刚刚的话说重了,便赶紧补充道,“那个证的事儿,我来找人加快。
结款的事儿,你也放心,要是真结不了,到时候深哥给垫,要多少给多少。”
夏幼之听到这“土豪”的话语,“噗嗤”一声笑了,随即又急忙收住。
但……还是被顾霆深听到了。
笑了就好。
顾霆深舒了一口气。
他笑道,“你就等消息吧,这两天给你办妥了。”
“嗯,谢谢你,顾霆深。”夏幼之开口。
“谢啥,身相处就行。”
“……”
气氛一下子又沉默了。
但这次夏幼之并没有羞恼,她……
只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呵呵,我刚刚就是嘴瓢了,你别介意,之之,那就这样了,我挂了。”
不等夏幼之反应,顾霆深便迅速挂断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声音,夏幼之摇头失笑。
这人……
顾霆深挂了电话后,便陷入了沉思。
“深哥……”
一旁的张正有些犹豫地看向顾霆深。
“嗯?”顾霆深睨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刚刚我听到你跟幼之说,要给她垫钱?”张正道。
本来这事儿,不该他管,深哥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只是……
“怎么了?”顾霆深皱眉问道。
“你现在不是要接新工地吗?前几天,我看你还在跟别人借钱呢,这能有钱给幼之垫吗?”
张正低下头,嘀咕道。
虽然知道深哥喜欢幼之,但牺牲到这地步,多少有点过了吧?
别说现在俩人还没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就是确定了,那也还没结婚呢。
那要是不成……
不白瞎了吗?!
这些话,张正不敢直接跟顾霆深讲。
他知道深哥有多喜欢幼之。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顾霆深知道张正这是给自己提醒。
这么多年的兄弟,顾霆深自然知道张正的好意。
只是事关之之,怎样他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张正还想说什么,却被顾霆深给打断了,“你跟国栋好好准备,到时候过新工地就行。”
张正一听,便住了嘴。
有些心疼顾霆深。
深哥从小有事儿都是自己扛。
从来没听到他喊过苦喊过累。
唉。
希望幼之能懂得深哥的心吧。
顾霆深没有再理会张正。
他皱了皱眉,从一旁简易的抽屉中,拿出一本皱巴巴的本子,翻到其中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一串号码和两个字“刘局”。
顾霆深皱了下眉,随即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电话。
简陋阴暗的工地板房里。
一个身材壮硕、相貌狂野的男人,此刻正满脸笑意地跟电话那头寒暄。
只是……笑意并未到达他的眼睛。
张正觉得十分新奇。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顾霆深。
他一直以为深哥都是整天黑着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呢。
没想到为了幼之的事儿,还能这么“拼”。
张正还在感叹呢,那边的顾霆深已经挂断了电话。
那脸上的笑容也随着断掉的电话,一下子消失了。
张正这下更啧啧称奇了。
这深哥的变脸技术真是厉害!
他壮着胆子上前,,“深哥,幼之的事儿搞定了?”
顾霆深瞟了那张贱兮兮的脸,“嗯”了一声。
“那还不赶紧给幼之妹子……额,不,幼之打电话报喜呀!”张正笑嘻嘻地说道。
这是多好的机会呀!
没准幼之看到了就感动了,然后就投入深哥的怀抱了。
张正幻想着那场景,嘴角都不自觉上扬。
顾霆深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跟个傻子似的。
刚刚他给安明县负责这块的刘局打了电话。
马山镇归属安明县管辖,所以到时候刘局会去沟通,保证在二十号之前拿到证。
至于告诉之之,那就算了。
这显得自己像有所图谋似的。
见顾霆深不说话,张正暗自着急。
这深哥咋就这么不上道呢?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表现,这何年何月才能追上幼之妹子呢?
“深哥,要不……我帮你打?”张正试探地问道。
顾霆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也没有否定。
张正从小跟在顾霆深身边,自然一看就明白顾霆深的心思了。
这是让他打呢!
张正边暗骂顾霆深闷骚,边拿起话筒。
他刚想拨号码,就被一只黝黑有力的大手摁住了。
“还是别打了。”顾霆深淡淡说道,“别这么幼稚。”
这下可把张正整无语了。
这到底是谁幼稚呢?!
犹犹豫豫,要打不打的!
“到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顾霆深看了一眼表情忽明忽暗的张正,强行解释道。
现在还没有结果呢。
虽然刘局已经答应了,但万一……
到时候没赶得及怎么办?
那不得丢脸丢大发了?
“深哥,你怎么认识那个刘局长的?”张正好奇道。
他家深哥真的是深藏不漏。
看着灰头土脸的,整天就知道在工地上干活。
但……没想到连局长都认识。
顾霆深闻言,深深地看了张正一眼。
“你最好还是别好奇。”顾霆深淡淡说道。
张正是他兄弟,但有些事他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张正一怔。
但他也了解顾霆深。
深哥说别好奇的事儿,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张正乖乖闭了嘴。
而顾霆深又陷入了沉思,眼中浮现了挣扎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他把那皱巴巴的本子铺平,翻到了最后一页。
里边仍旧是写得潦草的号码,但不同的是……
这个号码里没有标注名字。
张正看顾霆深盯着本子看了半天,便好奇地探过头来。
“这是谁的号码呢?”张正好奇道。
竟然连个名字都没有。
顾霆深看了张正一眼,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
“出去吧。”顾霆深道。
“啥?”张正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霆深没有开口,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张正。
张正立马双手举起,“好好好,深哥,我马上出去,马上,马上。”
说着,张正转身,疾步往外走。
但又因为那号码,心里像被一根羽毛拂过似的。
痒得……不得了。
深哥打电话可从来不会背着他,就连刚刚刘局的电话也毫无顾忌。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呢?
张正越想越不放心。
刚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那个……深哥啊,你可别对不起幼之啊。”
闻言,顾霆深一个冰冷眼神射了过去。
“额……呵呵,当我啥也没说,我走,我现在就走。”
说着,张正“砰”的一声关上门。
吓死了!
张正拍拍胸膛,幸好他跑得快!
板房的门被关了,房间瞬间变得更暗了。
顾霆深就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随即起身,拉了一下电灯的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板房。
他坐回电话机旁。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又在空气中吐出一个烟圈。
而后,才面无表情地摁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滴滴滴……”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顾霆深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了,或许,号码早就换了。
“你好。”
当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时,顾霆深拿着烟的手一抖。
“你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起,严肃又儒雅,还带着一丝沧桑感。
顾霆深沉默。
“朋友,如果不说话,那我就挂断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怒自威。
顾霆深还是没有说话。
窄小闷热的板房里,只有他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嘟嘟嘟……”
话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电话……
被挂断了。
顾霆深自嘲地笑了。
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收紧。
呵呵,他果然还是做不到。
他心里还期待……那个人能认出自己。
呵呵……
他有些颓然挂了电话,坐在床边,脑袋一片空白。
抬起手,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
算了。
大不了,老子自己凑钱给之之。
顾霆深站起身,把烟头扔在地上,抬脚捻了几捻。
刚走出板房,身后的电话突然像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顾霆深心情烦躁地往回走,粗鲁地接起电话,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喂。”
“霆深?”
顾霆深一怔。
世界瞬间又静默了。
“是你吗?霆深。”
电话那头的声音小心翼翼,全然没有了刚刚的严肃。
顾霆深没有回答。
电话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电话那头的人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是你,霆深。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廖副厂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没事儿绝对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接过他的电话。
肯定遇到什么事儿了。
廖副厂长这么一想,心里就暗自着急。
不会真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给你打电话?”
顾霆深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毕竟,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工地的号码。
廖副厂长一怔,随即说道,“我看到这号码有点像海州市的号码。”
本来他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但知道他办公室电话的人不多。
按理说,不会打错,就算打错也不可能不说话。
所以当他又看了一遍电话号码时,竟觉得有些熟悉。
这像是……海州市里的电话。
往常处理公务,他对市里的电话都有印象的。
他又仔细地查看了,没有以往的记录。
所以……他心里当即就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想。
当有了这个猜想后,他手都抖了。
觉得不可能,但又不想放弃这一丝希望。
所以就给回拨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