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心仪的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闭着眼睛极力的躲避着射向她的强光。
可不论她的脑袋扭转多么大的角度,始终都是无处可逃。
田心仪自暴自弃的身体下滑,把脑袋躺在了椅背上,屋子里顿时进入了长期的静谧状态。
布料的摩擦声,还有田心怡身下的老旧椅子,时不时的发出的“吱吜”声。
再加上身后金属质的“银色手镯”,不经意的“叮铃当啷”碰撞的清脆声,都被无限放大。
也让田心仪因为没有睡好觉的疲惫神经,和吃不饱的胃部带来的灼烧,都让烦躁感剧增。
这么多重的压力一举倾泻而下,真的让田心仪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她是学习过许多技能,在面对审讯时该有的表现和反应,也被训练过。
可这种精神层次的折磨,田心仪也只是听过,并没有亲身感受过。
也不对,饿倒是挨过的,不过那不是特意训练,而是被家人故意磋磨的。
想起幼时的经历,不甘和愤怒全部涌上心间,猛的坐直了身子。
睁开模糊的双眼,努力的想要看清不远处的那抹黑影。
带动起来的声响,让背光中不动如松的赵正康瞳孔微颤了一下。
心下了然,今天会有所收获的。
田心仪面上极具嘲讽,语气也很不屑,声音带着嘶哑,活像个不能久存于世的老媪。
“赵大团长,传言果真是名副其实,可你又何必对我这样的弱女子,用上如此手段?
切,要不是你娶了个天仙般的人,我就真信了你喜爱男色呢?”
赵正康的定力也就他媳妇能破,尽管田心仪说的话很难听,可他的心里也毫无波动。
在这场博弈中,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了。
田心仪粗重的喘着气,眼神中的恨意不难看出她此刻想刀人的心。
不过,到底还存有了一丝警惕,什么话都不能交代。
可赵正康偏偏就要给她压上这最后的一根稻草。
“不论你交代与否,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就算不能为你浪费一颗子弹,你也终将与眼前的黑暗为伍一生。
我们现在每天还对你锲而不舍的审问,最多就是可怜任强那傻小子罢了。”
田心仪被禁锢在背后的双手,紧紧一握,嘴里也开始吞咽口水。
肉眼可见的情绪开始不安、愧疚,好像还带了那么一丝的悔意。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田心仪那颗饱受虐待、孤苦无依的心,怎么会没有一丝动容?
最近军营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都是赵团长对他媳妇多么多么的疼爱,恨不得宠成眼珠子的谣言。
田心仪却对此嗤之以鼻,心想:那是他们不知道任强对自己有多好。
赵团长疼媳妇,是因为他有资本那么做。
任强却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傻小子,可他还愿意倾尽所有,来对田心仪好。
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又怎么会没有打动她的心呢?
田心仪知道,自己这个事发以后,任强算是毁了。
尽管……田心仪不敢再想下去,神情激动的前倾着身子。
“你们不能那么做,任强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的行为。
他是你们忠诚的士兵,忠诚到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士兵,你们不可以。”
听着田心仪撕心裂肺的喊叫,赵正康知道他成功了。
为任强捏着的那把汗,终于可以松开手了。
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可是在事实面前,不是你说他没有,就能证明他没有,你得拿出强有力的证明,我才能帮他说上话。”
田心仪紧紧的咬住牙关,手上握着的力道,仿佛快要把她仅剩的神志给抽空。
眩晕的感觉袭上心头,疲软的靠回了椅背上。
眼睛望向虚空,好似陷入了回忆中。
“我三岁的时候,爹娘就不在了,然后我就被接去了大伯家里,因为奶奶是跟大伯一起生活的。
说来也是可笑,我父母是因为奶奶以孝道逼迫,让他们上山给她打野物而死的。
可是他们的死,并没有换来唯一的女儿被善待。
不止家产田地被侵占,小小的我,每日也有干不完的活。
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态,奶奶不高兴了,掐一把、打一巴掌都是轻的。
一直到我五岁那年,有一天,我依然去山上挖野菜,突然有一个伯伯找上了我。
他跟我说,我的父亲其实另有其人,但他现在不方便在国内露面。
而我父亲的家族也不是普通的家族,我要想真正回归,就要好好学习本领。
他还说我父亲身下空虚,暂时没有别的子女,如果我表现的优异的话,肯定要回去继承泼天的家业。
其实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并不一定就是真的信了这个伯伯的话。
不过他能让我不被饿死,还能学习本领,我表面上就当做是信了他的话吧?”
看着田心仪面上自嘲的微笑,赵正康也只是微皱了下眉头,笔下不停的记录着。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更残酷的事情都见过,虽然有些同情田心仪的遭遇,但是也无法抹灭她做了叛国的事情。
“可这个伯伯并不会让我每天都吃的饱饱的,按照他的话来说,我就是一个小可怜的存在。
如果养的白白胖胖的,不是明着告诉别人我有问题吗?
我每天要到山上去挖野菜,实则都是跟着伯伯学习各种本事,野菜也是被准备好的放在筐里,我只要认真学习就可以了。
表现好的时候,他会奖励我一个红薯、或者窝窝头。
这些都只能保证我不被饿死。
呵,即使如此,我也已经非常感激了。
因为,我再也不想过回那种每天只能喝一碗米汤的日子。
肚子里空落落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不管多饿,也只能喝水充饥,走路的时候,肚子里都会发出被水撑的晃荡的声音。
时间就这么一年一年的过去了,我的表现还算让那个伯伯满意,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幸福。
可我认为的好生活,在十岁那年,就那么彻底的被打破了。”
赵正康抬眼看着情绪开始不稳定的田心仪,咬了一下后槽牙。
心里清楚,天真善良的女孩,在她十岁这一年,彻底消失了。
田心仪歪头,拱起肩膀蹭掉脸庞的泪水,心中只觉可笑。
她练了那么多年,说哭就能哭出来的技能,可只有这一刻的眼泪,是随心而发的。
不知是她真的把练习刻进了骨髓里,还是她天生就是个坏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