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真终于洞察了刘璃为何眉头深锁。
    被信赖的同道盟友背后捅刀，这般滋味纵是仙人也会感到心头苦涩。如今整个黎明天工坊的灵石运转早已停滞不前。
    坊间不仅需在半月之后向弟子们发放俸禄，更需在月满之时偿清材料供应商的巨额欠款。
    总计近六十万枚灵石的巨大缺口，若是无法填补，那么一个月之后，黎明天工坊便只能黯然宣布破败解散。
    然而并非无解之局，两条出路摆在眼前。
    其一是出售工坊与驻地的灵地，其二便是清算藏于宝库之中堆积如山的囤货。
    “他是步步设陷，引你入彀吧？”
    “起初只购少许材料，爽快结账。”
    “接着订单渐增，直到最近这一回，他竟提出货到付款的要求，而你基于对他的信重，并未坚持预付订金，最终落入如此境地。”
    郑元真揣摩出刘璃受骗之术，这等卑劣的修行界商业斗争，在千禧年的洪荒世界尚属罕见。
    刘璃哀叹一声，“确实如此，订单规模愈发庞大，我也逐渐放下了戒心，直至最后一遭，我沉迷于丰厚的收益，以为他会一如既往地恪守承诺，怎料此刻他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损失远超想象。为了迎合对方的速度需求，黎明天工坊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毅然推却了多位修炼世家的合作邀请。
    即使变卖工坊与驻地，亦非短期内能够完成之事，或许三载春秋，或许半甲子光景，无人能够断言确切时日。且刘璃对此深感痛惜，不愿令辛苦打下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最佳之策当属清理库存物资。
    然而事与愿违，这批囤积的物资皆为秋冬御寒之用的毛绒衣物，此时正值炎夏将临，市面上无一家商户愿意接手，此乃敌人之狡诈计谋所在，足以让黎明天工坊上下为之抓狂。
    “所以，竟无人能有何良策……”
    “足足两万余件，每件成本价高达二十七枚上品灵石。”
    “若是一个月内筹措不足五十万枚灵石，我势必将面临材料供应商与银钱宗门双方的严厉追责。”
    “届时是否会沦为失信之人，亦未可知啊……”
    刘璃不由得发出长长的叹息，她又一次握紧通讯符，拨打那已无法接通的号码。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急促嘟嘟声如同索命阴铃般刺耳，让她脑中一片混沌，最终还是沮丧地将其放下。
    她瞥见一旁深思熟虑的郑元真，旋即迅速摇头否认。
    不可能的……
    这两日她召集过多次会议，众人费尽心思提出了诸多应对之策，却始终收效甚微。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高中生又能有何等高招？
    但她发现，郑元真的神情与目光自踏入此地以来，始终保持着镇定自若。
    仿佛这场关乎坊运存亡的危局在他眼中，犹如拂去面前的一粒尘埃一般轻松。
    两人目光交汇，郑元真相似无奈地微笑，摊开双手说道：“我们不妨先聊聊酬劳的事情吧。”
    他本无意提早涉足修炼界的勾心斗角，然而命运弄人，不经意间，还是卷入其中。
    刘莉微微一愣，“灵石报酬？你所言何事...”
    心中暗想还未售出法宝，怎可谈及酬劳之事。
    郑新元坦诚相告：“刘师姐，我向来主张先讲明白而后行事，因我只是贡献智谋，并未耗损丝毫修为之力，故此番我愿稍取薄利。
    凡售出一件法衣，你只需给予我两枚下品灵石作为提成，如此代价，你觉得可行否？”
    刘莉一时无言以对。
    瞧郑新元神情泰然，似乎化解这批库存法衣之困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一个月之内？”
    她迷茫地看着郑新元。
    “不错，暂以此计，但我需先探查一番市场行情，你的法衣出自哪个宗门，名声如何，你手下的修士人数几何，人脉关系又如何深厚，还请你一一告知。”
    郑新元语气平静，连珠炮般提出诸多问题，手中已握笔备纸，静候刘莉的回答。
    刘莉被他这一通话弄得有些发蒙...
    平日里若遇到这般情形，早就让人滚蛋了。
    然而此刻，她急需抓住哪怕一丝生机，不愿错过任何一个逆袭翻身的机会。
    “我们这里不过是替他人炼制法宝之地。”
    “并无专属宗门标志，买家声称欲将这些法衣远销海外，用作与其他宗门交易之物。”
    “至于人脉……”
    “倒也尚可……”
    “公司内总计约有数十位修士，如今多半闲置，随时待命听令于你，你究竟有何妙策呢？”
    刘莉索性抱着一线希望，把一切都如实相告。
    郑新元记下之后，淡然道：“自然是设法将这些法衣售出。”
    话音刚落，几乎惹得刘莉怒火中烧。
    她自然知晓要解决积压法宝之难，就在于如何销售出去。
    但她已动用人脉联系过许多有过合作关系的商贾，现时正值炎夏，无人愿意接手毛衣类法宝，毕竟收到手还需数月后才能出手贩卖，没有人愿意冒风险用灵石押宝存货。
    “你说得倒是轻松。”
    “他们都表示不愿意合作。”
    “时装之道与时偕行，万一未来出现新品款式怎么办？万一冬季不再流行此类法衣又该如何应对？因此无人会愚蠢至极，只为维系与我之间的交情而大批量收购这些法宝，对此我也并不责怪他们。”
    刘莉迅速剖析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郑新元自是明了，若从商贾视角来看，此时大量采购毛衣类法宝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他口中所指的销售渠道，并非指向那些商贾或是合作伙伴。
    他也并未过多解释，只是轻轻饮了一口灵茶，对刘莉说道：“刘师姐，不妨让我借用你一个下午的时间，让你公司的修士驾车陪同我走访各大小集市及商贸坊市。
    再麻烦你帮我搜集一番现今各大知名宗门的商业发展状况，那些小宗门不必考虑。”
    刘莉思忖片刻，最终答应了下来。
    此时此刻，在她看来除了郑新元之外，别无他法可以解围。
    更何况。
    郑新元所提的前提条件亦不过分。
    无非是从世俗企业调遣一辆飞遁灵车，并派遣一名修炼者随行护送，收集一些世间珍稀材料罢了，在修真者郑新远看来，此等差事实乃易如反掌。
    “小王仙徒，你驾驭那辆辟邪神行梭伴随郑真人……啊不，是郑道友遍览各地灵宝坊市，他有何吩咐，你便依令行事，今日你暂且受他调遣。”
    刘师姐展现出修为者的决断力，给予郑新远足够的尊重与礼遇。
    小王面露微愠，眉头紧锁，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位年岁不及自己一半的青年修士郑新远，心中颇感不适。
    然而不敢违背刘师姐之意，只得恭敬言道一声“请”，随后引导郑新远来到门外，“郑道友，咱们先去哪里？”
    郑新远略作思量，答道：“先考察一处炼器工坊，我要瞧瞧那些所谓不合格的法袍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