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家饭馆不错,走!”
老头高兴了,一手拉着阿黎,一手拉着陆明跳下马车,还不忘踹一脚秦钰。
秦钰自然是不敢多言,只能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姚杏和姚大娘从马车出来,杜微澜走在最后,忽然瞧见谢九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挤眉弄眼的,似有大事。
她道:“我有些小事处理,你们去吧。”
陆母想劝,见杜微澜神色严肃,便她早些回来,又细细问了老头吃饭的地方,确定杜微澜记住了,这才松口。。
“嫂子,我和你一起好不好。”阿黎抱着人不撒手。
杜微澜点着她鼻尖道:“你要吃肉,还是和我一起?你今天吃一顿,明天我再带你出来吃一顿,好不好?”
“好吧。”
阿黎恋恋不舍松手。
杜微澜径直离开,走过一条小巷,上了另一辆马车。
谢九哭丧着脸道:“祖宗哎,陛下生气了,陛下特别生气。”
杜微澜拨弄手腕上的镯子,慢悠悠道:“他气什么?”
谢九擦擦头上冷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出大事了!”
进了宫,杜微澜径直去谢行云的寝殿,进门就见瓷器碎了一地。
富贵围着谢行云打转,见杜微澜到了,立刻冲上前。
“小殿下啊,您快劝劝,快劝劝啊。”
杜微澜不解缘由,绕过屏风,就见谢行云坐在桌子上,提着一壶酒,脚下还踩着酒坛子。
“这是怎么了?”
杜微澜疑心这人耍酒疯,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今日朕见了南夷使臣,你猜怎么着?那使臣与欠揍小子是父子!南夷的爪子伸到朕的地盘来了,朕恨不得给剁了!他们想干什么?啊,想干什么!陆清江那玩意儿装得倒挺像!他想干什么!那狗东西是南夷的种!”
杜微澜皱眉,她没想到会有如此波折。
“此事当真?”
“那个南夷使臣宋柏,你自己去看!那玩意儿还和秦家有染!十年了,十年了!勾搭十年了!”
杜微澜心中百转千回,道:“秦家还需进一步彻查。”
周家和秦家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周家是暗沟里的老鼠,在凤城的一亩三分地里敛财,筹谋多年,汲汲钻营。造反这件事,周家几代人谋划,颇为可笑。
倒是秦正浩早年助力谢行云登基,将大儿子送去临国,二儿子送到南夷探子手中,又拿外室子做筏子,要挟豪商唐家……如此谋算,与三姓家奴无异。是个实干派,什么都能当筹码。
秦家这是八面玲珑,全都要啊。
全都要的结果,是什么都得不到。
“朕说的是这个吗?陆清江那小子就是个骗子!朕要弄死他!”
谢行云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杜微澜真觉得这人疯了,两件事完全不是能放在一起比较。她谈政治,谢行云却说这些小事。
“既如此,我问你一个问题。只有一个问题……我母亲,是否是临国皇室中人?”
啪嗒——谢行云手里的酒壶落地,骤然起身,踩着碎瓷片冲到杜微澜面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怎么,你也想逼朕?”
杜微澜扭头就走,她已经得到答案,不想和疯子交流。
“谢皎你给朕站住!站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今日就要弄死那小子!治他一个欺君之罪!此事与旁人无关!”
富贵立在殿外,见杜微澜出来,欲言又止。
杜微澜道:“叫个太医来,给他看看脑子。”
富贵一哆嗦,苦着脸道:“这话可不能让陛下听到,这一天天的,陛下也不容易。陛下最近身体欠安,整宿整宿睡不着……”
话未说完,富贵被一脚踹到地上。
“狗奴才,还编排起主子了!”
谢行云扶着门框,望向杜微澜,目光里竟是带着几分期待。
“听故事吗?听故事要喝酒的。我有酒,也有故事。”
杜微澜转身,那股子违和感再次涌上心头。
太怪了,谢行云是在示弱?
……
“无聊啊。”
陆清江蹲在班房发呆,姚慎早就走了,队长不让他走,让他修桌子。说这桌子是上百年的物件,不修好不让走。
陆清江疑心这人针对自己,这桌子怎么看都不像老物件。
“故意的吧?”
陆清江直挠头,“也不知道我娘他们到了没。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呢,还有一堆东西要采买。”
他越想越觉得头大,想偷偷跑,又不敢。
但凡这不是皇宫,他早就翻墙跑了。
正想着,忽地听到动静,伸长脖子看,就见杜微澜提着酒壶,跌跌撞撞走过甬道。
“小蛮!”
陆清江冲出去,把人扶住。
“这是喝酒了?喝了多少?喝的什么酒?头疼不疼?”
陆清江早就把修桌子的事忘到脑后。
“咱们回家,天都快黑了,多冷啊。你也不多穿一件。”
杜微澜揉揉脑袋,看人都是重影的。
“陆清江,我被骗了。谢行云这个王八蛋,果然是个骗子。”
陆清江见有宫人走过,连忙捂住她的嘴。
“回家骂,回家再骂,这是别人的地盘。”
陆清江拉着人,如同多了个免死金牌,顾不上修桌子了。刚走两步,察觉怀里的人走路不稳,干脆把人抱起来往外走,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陆清江心情复杂,喜的是今日母亲和阿黎要到了,忧的是不知他的小蛮喝了多少酒,醒了会不会难受。又气那个‘死而复生’的人。
一时间百感交集,恨不得将那人了结了
既然要死,那就死得干脆点。
陆清江宁愿路边遇一枯骨,是他的父亲,他也能好生安葬,了却一桩心愿。
偏偏那人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大摇大摆,进了朝堂。
陆清江心情复杂极了,他该为父亲尚在人间欣喜,可他高兴不起来。他爹死在南夷手中,十年了,官府这样说的,他娘这样说的,他也是这样想的。
偏偏,那人以南夷使者的身份觐见。
陆清江只觉得心中多年积攒的怨与恨,忽地没了靶心,他不知要将这份怨怼落在何处。
出了宫门,暮色四合,冷风一吹他只觉得浑身发凉。
黑暗朝他涌来,深渊也就是如此了。
他发觉自己之前的上下求索,就是笑话。
那个本该战死沙场,却以南夷使臣身份来到景国皇城的人,真的会害死他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