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出来收摊,听到儿子这样安排五十两银子的用处,直接一巴掌拍过去。
“三两重的镯子,四两重的簪子,瓦片大的璎珞,亏你想得出来!想累死谁啊?赶紧收拾东西,一天天就不知道让人省心。五十两银子我收着,以后给你娶媳妇儿。”
陆清江表情顿时垮了。
他见杜微澜还在笑,呲了呲森白的牙,梗着脖子道:“我以后还有军功,能换很多银子。娘,我做主了,这些银子打首饰!”
“你连下顿吃啥都做不了主!银子是拿军功换的?分明是你拿命换!你非要和你爹一样死在战场上,才能消停是不是?”陆母越说越气,直接把陆清江脑袋按进碗里。
陆清江根本没防备,再抬头,脸上还挂着小葱碎。
少年委屈极了,买首饰怎么了?真是的,以后还是应该存私房钱。
休沐只有一天半,去掉路上来回的时间,明日中午陆清江和姚慎就要回军营。
陆母忙着张罗吃食。
陆清江说咸菜吃完了,军营的饭不好吃,要咸菜。
杜微澜把咸菜缸取出来,捞出好几碗切碎,用油浸着。陆清江凑过去,时不时捏一块咸菜丢进嘴里。
“洗手了吗?”杜微澜简直服了这人。
“反正是我自己吃,没事没事。”陆清江捧了小罐子过来,笑嘻嘻往里面倒咸菜。
姚杏将洗好的衣服晾在院子里,姚慎跟在后面,一件件努力拧干。
刚洗过的衣服拧不到全干的程度,好在凤城干燥多风,挂在晾衣绳上,有风吹着,干得很快。
破损衣物太多,阿黎和姚大娘也帮着缝补,阿黎虽然手艺不行,但穿针引线,找找破洞还是可以的。两人腿上搭着一块油纸,衣裳没干,只能这样缝。
姚大娘和姚杏缝好一件,姚慎就把没缝的递过去,缝好的赶紧拉开晾好。
陆明买了卤肉回来,陆母切片直接放在做好的面条上。
“都别忙了,先吃饭,吃了饭再忙。”今日儿子归家,陆母那颗不安稳的心,终于暂时落到肚子里。
陆清江立刻冲进厨房端面条,姚慎也麻溜摆桌子。陆母见状简直是哭笑不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在外头吃的猪食呢!”
“伯母这话说的,可真是说对了。”姚慎拍拍自己的肚子,“难吃到我都饿瘦了!”
“那就多吃点,多吃点。”陆母将一盘另外切的肥肉,全都倒进陆清江和姚慎碗里。这肥肉家里人不爱吃,如今肚子里有油水,再吃肥肉就觉得腻了。也就陆银子会摇着尾巴讨要。
两个少年没发现陆母的投喂有什么不对劲,闷头苦吃。比脑袋还大的海碗面条和卤肉堆得冒尖,几乎是片刻就吃完了。
“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陆母看得眼眶发热,觉得两个孩子在外面吃苦了。
“明早多买点肉,家里卤好,你们走的时候带上,一天吃几块,改善伙食。”
“那感情好,伯母这是我的伙食费,我要和清哥儿一样的伙食。”姚慎掏出一串铜板,是缝补衣物收的钱财。
陆母也不客气,直接拿过来,丢进做生意的钱盒子里。
“好好好。”
“要小蛮嫂嫂做的!小蛮嫂嫂做的好吃。”姚慎又开始提要求。
陆清江直接踹他一脚。
“你还挑上了,爱吃不吃!”
姚慎才不管伙伴的冷脸,直接端着碗坐到杜微澜旁边。
“嫂嫂,你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吧。上次清哥儿带的卤肉,只给我吃了几口。”
杜微澜真是服了这两个人,吵架都是菜鸡互啄样式的。
“行,明日我来做。一人给你们带上几斤。”
“好嘞!”姚慎顿时乐了。
陆清江小心翼翼打量杜微澜神色,见她和往日一样,心里有点不舒服。踢了踢姚慎的屁股,道:“赶紧吃饭,吃完饭干活!”
姚慎嘿嘿一笑,闷头吃饭。
吃过饭,陆母也帮着缝缝补补,杜微澜去厨房准备卤肉的材料。陆清江打发姚慎在院子里劈柴,自己钻进厨房洗碗。
他从小做惯了这些,陆母甚至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厨房里只有一盏油灯亮着。陆清江频频侧头看杜微澜,灯下看美人,轮廓格外柔和,橙暖的光照得人棱角圆润。
“怎么了?”
杜微澜无法忽略这道目光,简直是比陆银子用尾巴扫她的腿还明显。
“很久不见,想你了。”
杜微澜掰陈皮的手一顿,直接将整块陈皮塞进布袋子里。
“想就想,说出来干什么?”
“想一个人,就要说出来,让她知道。不然就是单相思了。”少年目光灼灼,可杜微澜偏偏觉得这目光像极了陆银子看骨头。
“缺了香叶陈皮和栀子,我出去买。”
杜微澜几乎落荒而逃,她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炙热单纯的目光。
她见多了利益熏心之人,见多了见色忘义之人,也见多了为权势,为金银,不惜泯灭人性的人。
无论是太子谢皎,还是孤女杜微澜,都见过太多人性扭曲的一面。太子谢皎高高在上俯瞰人间,被许多人逢迎捧杀。孤女杜微澜低入尘埃,多得是人轻视算计。
利用与欺骗,她见过太多。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只有无缘无故的坏。她的存在,无论任何时候,都挡了一些人的路,总有人要算计她。
偏偏陆清江像是泥泞沼泽里探出来的一片荷叶,干干净净,不染尘埃,不沾污秽,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
想要继续逗弄他,又觉得不对。
杜微澜去买需要的香料,路过药铺,直接进去。不用问她就知道,之前准备的伤药,陆清江肯定用完了。
狗窝里存不住剩馒头,陆清江手里存不住伤药。
药铺的小童十几岁年纪,身上穿着灰布衣,头上戴着碧玉簪,见人就是三分笑。
“客官要些什么?”
杜微澜报了一串药名,小童立刻取出一大包药粉。
“这是前些日子多做的,只管拿去。最近不太平,姑娘小心。”
杜微澜不认识这小童,却认识他头上的簪子,之前清水县药铺里的老大夫,头上也有这样一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