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江前脚刚走,一名黑衣人就落入厨房,掏出脑袋大小的一包白色药粉,倒进面缸水缸里搅和。
第二日,县令请了全城的大夫治病。全府上吐下泻,满城大夫竟是一时间束手无策,到了下午这些人肚子拉空了吐空了才消停。
陆清江揣着他娘做的饼子出城,暗暗感慨家里的巴豆放时间太久,坏了。效果居然这么好。
桂娘也纳闷,她趴在折枝楼二楼的窗边,听来往行人说起县令家的事情,有些茫然。
“我下的药还能窜稀?”
杜微澜得了消息,也是无语。
昨天陆清江要巴豆,半夜翻墙出门,今天县令就窜稀。这陆清江可真是个手快的,也够幼稚。
她不知道这里头还有桂娘的一份,毕竟折枝楼那是出手就是必杀,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杜微澜盘算着之后如何做。
折枝楼的手段除了激进了点,不按常理出牌了点,其他没毛病。接下来就是姚杏家里人了。
姚慎不用管,是个对妹妹好的。
需要应对的只有姚杏的爹和后娘,后娘甄氏嫁到姚家后生了个儿子,如今五岁。现在也怀着孩子,快生了。姚杏的爹病重,不知道还有几日活头。
杜微澜又去抓药,想要更加不苦的。气得看病得老大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呢?”
杜微澜不管,她宁可病好得慢点,也不要苦药。抓了药,付了铜板。又拉着老大夫要食疗方子。
问了大半个时辰,老大夫嘴皮子都快冒火星子了,见姚杏过来抓药,顿时如释重负,去开方子抓药了。
“我爹还是咳。”姚杏道。
她看到杜微澜,眼前一亮,从篮子里掏出两个石榴递过去。
“小蛮嫂子,这是我家的石榴,剩下两个没卖出去,您帮我带给阿黎。”
杜微澜接过石榴,掏出一颗饴糖塞进姚杏嘴里,问道:“你爹的病怎么样了?”
“她爹的病能怎样?就这几天了,要我说早点治现在都活蹦乱跳了。非要现在才抓药,有什么用?人都拖垮了。”
老大夫是个性情中人,能指着陆清江鼻子骂,也能毫不客气说人家爹快死了。
姚杏听了直抹泪。
“二十文。”老大夫将药包捆好,放在柜台上。
姚杏掏出卖石榴得来的铜板,数了又数,还差两文钱。
杜微澜把一只石榴放在柜台上,拿了药塞给姚杏。
“这就行了,天黑了赶紧回家。”
姚杏见老大夫没意见,抱着药红着脸走了。
杜微澜掏出两枚铜板放在柜台上,拿回石榴走了。老大夫在后面跳脚:“我缺这两个铜板吗?我要石榴,我想吃石榴!”
杜微澜脚步不停,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一溜烟走了。
姚杏姚慎的爹快死了。既然要死了,那就死得有价值点,姚杏年纪小,守孝吧。
姚家以孝压人,那就压。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清水县规矩不重,但要是人家儿女愿意守孝三年,也是个好名声。
连头带尾守孝三年,是按过年算的三年,这都八月了。守孝三年,其实满打满算守孝需要二十八个月。
姚杏今年十三岁,到时候还没满十六岁,完全不耽误说亲。
杜微澜路过点心铺子,买了几样自己懒得做的点心,路过布料铺子看见一匹鹅黄色的布料,停下脚步买了几尺,准备给阿黎做一条新裙子。
昨日小姑娘是真被陆清江气狠了,要好好哄。
另一头,出了城的陆清江在盘算时间,姚杏说家里安排她一个月后过门,他追上大部队,办完事回来,也就是二十五天,时间还来得及。
姚慎家里乱七八糟,姚慎自己都没法子,陆清江也懒得管,姚慎那个爹早就坏透了,又不是他爹,他才不管呢。陆清江想了个阴招。
“直接找几个兄弟把人劫了带走,回头让姚慎自己操心妹子。”
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陆清江一时间解决不了问题,就直接抢人。杜微澜解决不了问题,就直接掀桌。
姚家拿孝道压人,陆清江想的是直接让姚杏改名换姓,离了姚家。
杜微澜盘算的是先除纳妾的县令,后压姚家。县令用官威压人,她就夺了官。姚家以孝道压人,她就压回去。
姚杏回到家给父亲熬上药,蹲在屋檐下洗衣服,她嘴里含着那颗饴糖,大大一块,甜滋滋的。
甄氏端着一碗鸡蛋羹走出厨房,瞥见姚杏鼓着的腮帮子,大步走过去捏开她的嘴,看到糖,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
“不要脸的玩意儿,敢偷吃!你还敢花铜板买糖!姚家的钱都是你弟弟的,你也敢碰!”
姚杏被打蒙了,来不及辩解,扫帚就打在了脊背上。
以前姚慎在家,甄氏只敢偷偷拧姚杏,如今姚慎不在家,姚父躺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甄氏胆子就大了。
“长了一张狐媚子脸,见天勾搭人,去别人家吃饭也不知道带东西回来。和你那个废物哥哥一样,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贱人!”
甄氏不敢打姚杏的脸,怕县太爷嫌弃姚杏没了好长相,就挑着肉多的地方打。可姚杏人瘦,哪里有什么肉?扫帚棍子一下下都打在了骨头上。
姚杏蜷缩着不敢反抗。
后娘怀着孩子,她要是反抗,她爹真的会打死她的。
“娘,我饿。”五岁的姚宝从屋里探出头,“我饿,要糕。”
“过来,先吃鸡蛋羹,让姚杏去给你买糕。”甄氏见儿子出来,立刻眉开眼笑,一棍子敲在姚杏胳膊上。“还不快去!”
姚杏瑟缩一下,低声道:“没铜钱了。”
“卖石榴的钱呢?”
“给,给我爹买药了。”
“他一个痨病鬼,再多药也活不了!”甄氏冷笑,“你们一家子都是短命的,姚杏你怎么不去死!”
姚杏睁大眼,抬头看着大腹便便的妇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不去死?
这句话在姚杏心头回荡,是啊,她怎么不去死?她死了,哥哥就不用为难。她死了,就不用给县太爷当妾。
死了,就不会挨打……
姚杏神不守舍提着篮子出门,到了护城河畔,望着流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