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一段路,一群伙伴汇合,原本说不乐意去的姚慎也在其中,背着小小行囊,盯着陆清江怀里的包袱看。
“有什么好吃的?”
“没有。”陆清江斜他一眼,大步流星往前走。
“陆老二,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也去?”姚慎小跑着跟上,好奇看着陆清江背后鼓鼓囊囊的行囊。
“看着挺沉,我帮你背?”
陆清江不理他,去药铺取了伤药,塞进荷包里,两个荷包都贴身放着。
那荷包是靛青色的,用同色丝线绣了‘陆’字,还有三根水波纹作为记号。陆清江妥善放好荷包,伙伴想看他都不给。
这是他的东西,嫂嫂给他的。
他不过是比大哥晚了半日见到杜微澜,就被抢了先。少年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却 无可奈何,他做不出夺嫂的行径来。
“走了。”陆清江走出药铺,一挥手,靠在墙边无所事事的伙伴们立刻迎上来。
“清江你怕吗?我听人说现在形势紧张,要打仗了。”姚慎问。
另外几人也是七嘴八舌,其中有两个是孤儿,一个叫秦不文,一个叫秦不武,两人名字相似,却不是亲生兄弟,是秦家收养的孩子。后来收养他们的秦家死绝了,两人就在军营混口饭吃。
秦不武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鸡儿!”
秦不文小声道:“我怕疼。”
一番话,引得众人哄笑。
一群少年儿郎们你推我搡出城,路边小乞捧着缺了口的碗,拍拍自己的胳膊腿。
“过几年,我能不能也去军中混口饭吃?”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老六路过,往小乞丐碗里丢了一枚铜板,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混口饭吃?那一群人去了,也不知道能活着回来几个,一群无知儿郎啊。
折枝楼。
桂娘摇着扇子倚在窗边,见老六进门,翻了个白眼。
“客官白日来我这楼里,怕是不合适,姑娘们都在休息。”
“我不找他们,找你。”
桂娘扭着腰肢起身走过去,扇子在老六脸上拍了拍,香风拂面,老六却不敢沉浸在温柔乡,连连退后三步。
“你们管事的呢?”
“我就是啊。”桂娘笑盈盈看人,团扇轻摇,上绣得是狮子猫滚绣球。
老六继续退。
“我问你,管事的呢?”
“老娘就是!”桂娘不笑了,双手叉腰,气呼呼盯着老六。
“我不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伙人以前是搞暗杀的,如今你们这批人可都归侯爷管。你一个妓子,也想唬我是个管事的?按照以前的算法,你们管事至少是个禁军统领的差,少说七品。”
老六上下打量桂娘,眼里满是不信任。
“滚滚滚,老娘这是兴趣爱好!老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桂娘气得不轻,直接把人打一顿,丢了出去。
老六鼻青脸肿连滚带爬逃走,到了巷口,撞上了陆重山。
“主子,她们不听话。”
陆重山眉头微皱,他今日得了信,才知道清水县有这样一个暗桩,原是先帝培植的亲信,做些见不得光的刺杀探查之事。
忠义侯安排他收服,看样子,难度有些大。
“我去。”陆重山径直进了折枝楼。
他前脚进去,后脚风声就传到了杜微澜耳朵里。
小乞杜蹲在陆家烧饼铺外面啃烧饼,一边啃一边声情并茂诉说所见所闻。他是个街头小乞,吃百家饭长大,心眼多着呢。
杜微澜把他当朋友,他也认这个朋友,看到不对,就来告状。
陆母原本坐在一旁择菜,还没从二儿子出征的心情里缓过来,听了小乞的话,险些把一口牙咬碎。
“小蛮你歇着,我去。成亲不到一个月,他就开始吃野食了,该打!”
陆母当即拿了鸡毛掸子出门。
“嫂子,我娘会不会把大哥打死?”阿黎探头探脑,看着母亲的背影。
杜微澜再次递给小乞一个烧饼,倒了一碗水给他。
小乞丐第二个烧饼还没吃完,陆重山就被陆母拎着耳朵拉回来。
“你给我跪下!小蛮有哪里对不起你,这才多久,就开始逛青楼了!以前也不见你有这个坏毛病!陆重山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陆母实在是气得不轻,“原先我看你是个好的,不曾想却是个这样的玩意儿!”
若是成婚两三年,陆重山去秦楼楚馆,陆母还不会气成这样,顶多把人揍一顿。
这新婚不足一个月,儿子就跑去外头偷吃,陆母这张脸挂不住。
她打儿子,一是气得很了,二是做给的杜微澜看的。人家姑娘无父无母,本就可怜,到了自家还被儿子这样欺负,这口气必须要出。
陆重山跪在地上,梗着脖子不说话,他没错,他是去办正经事的,可他不能说。养母对他有恩,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说与旁人听的。
新婚逛青楼这口锅,陆重山只能捏着鼻子接住。
阿黎原本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和小乞丐说了一会话,这才反应过来。
“大哥真是个渣渣!”小姑娘义愤填膺,“大哥还不如二哥呢,二哥都不去折枝楼,嫂子你要是嫁给二哥就好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自有一番衡量标准,二哥爬树给她摘果子,掏鸟蛋,二哥是个好人。
大哥不苟言笑,还逛青楼,大哥是个坏人。
小乞丐吃着阿黎给的卤蛋,连连点头。
“阿黎姑娘说的对!”
小姑娘仰着下巴,满脸骄傲。
杜微澜哑然失笑,道:“阿黎莫要在外面说这个,对家里名声不好。”
陆家两个儿子,陆重山是收养的,陆清江是亲生的,一碗水本就不好端平,陆母已经做得不错了,奈何外头许多双眼睛盯着。若是阿黎的话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闲话。
阿黎撇了撇嘴,掏出一把红枣塞给小乞。
“我看你是个好的,以后谁说我坏话,你就告诉我,等二哥回来,让二哥揍他!我给你卤蛋吃。”
“好!”小乞果断应下这桩差事。
当晚,遍体鳞伤的陆重山睡不着,翻出伤药,自己给自己上药,瞥见杜微澜坐在油灯旁做女红,语气古怪道:“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我去了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