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在家里待到正月初九雪化了才回的宗门。
本来以为李菊花不会那么快回来,刘金花那不用说,一年才回两次家的人,很可能过了小年才会回来。
刘金花是没回,但李菊花已经回来三天了。
她一个人窝在自己的小洞府中,拢了一盆火,天天就守着火盆看藏书楼上借来的章回小说。
阿宝找到她洞府中,她欢喜非常道:“要打你信螺的,又怕打搅到你了,所以一直没有。你怎么也这么快回来?”
阿宝道:“我那些叔伯家要搬家了,找上门来要我们去帮忙,我最怕的就是帮人收拾东西,所以一听说这事马上就跑回来。”
李菊花大笑道:“如果能用储物袋搬还是可以的。我回家家里要给我说亲,初三的就来了好几个媒人,有三家还带了娃过来。说实话这件事让我烦得很,我是真的嫌弃他们,不嫌弃都不行。
可我爹娘说,宗门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老家的人才知根知底。
你说我要是不跑了,说不定三五年以后就得嫁人,一想到这个我就怕得很,嫁人又不是必不可少,亲传弟子还有五十多岁没嫁人的呢,人家照样活的光灿灿,看上去还不到二十,所以嫁人这事,我从来就不愿意。”
阿宝道:“你家这事情确实不好办,可能都知道你家的嫁妆很多,说不定是冲着你的嫁妆来的。”
李菊花冷笑道:“可不是么,来的都是穷书生,都说自己能高中,将来能升官发财。
光是升官发财有什么用,我现在也能发财,不比一个当官的差,我靠我自己已经不需要别人了,何必把命运拴在别人的身上?”
两个小女娃窝在洞府里一直待到正月十七刘金花回来。
刘金花回来后一直哭。
“太糟糕了,一路上饿嘎的人不知凡几,我一路回去经过许多城镇,三天才到家,这三天,终身难忘啊!”
刘金花边说边已是泪流满面。
“路上中原大地看不到一点绿,而且奇怪的是那边并没下雪,也不太冷。我要不是穿了法衣早死一百次了。人们都像饿瘪了的狼,突然看到食物的眼神,作出要窜上来的姿势。而且不少还成群结队。
阿宝,菊花,我来去都伤了人命,修仙这么久,我第一次用灵力伤了人命,我不甘心他们来撕咬我……”
她哭得不能自己。
“不是发了赈灾粮么?难道只有靖州发放了?”
刘金花道:“赈灾粮?越在灾害严重地区越难落实,当官的首先照顾家人宗亲,拥趸。他们据粮自重,有些灾民恐怕未收到一粒赈灾粮。
一旦生死大劫,哪里还有德,活着才是道。
这边山大,找找也能找出水,灾情严重也还不至于背井离乡,平原上不走就是等死啊!
走出去的那些人,如浮萍浪迹,恐怕连朝廷赈灾都不知道,知道了又能真的领到粮么?”
阿宝回宗门前,聚居在绿水塘的那几家人已经搬回山下去了,山中化雪,井中也有了水。
虽然不知道来年怎样,但常住在外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
房子无主,坏得很快的,没有人生活的气息,三两年就不能住人了。
没有烟熏火燎,没有人收拾养护,破败极快,这也是他们急于回去的原因。
开始还不想交回洞府的钥匙,说是有可能还要回来,孔雪儿直接道:“我的洞府也需要不时打扫晒太阳,要不以后就住不成人了,你们以为只有房子才需要养护,洞府难道不需要常照阳光?”
村人过了年雪尚未化完就从阿宝家借了地蛋种子去种了起来,乡下人视土地如命,只要能种的地方就不会空闲。
小麦因为干旱没能出苗,就只能续上地蛋,下了一场大雪,想来足够保护地蛋的成长。
阿宝还觉得这场灾难过去了,马上村子里的人就能迎来新生活。
但听刘金花的语气,靖州是灾情最不严重之地,如果不是之前的那几个月的大水灾,后面的干旱,都不用怎么折腾就过去了。
而且阿宝家周边的人,几乎曾经都是丰衣足食,除了她家自家比较穷,三叔家比较穷,另外那些有一家算一家都是小康家庭。
三叔家那么穷还养了大牲口,相比之下应该不算穷的。
这样的家庭能度过灾年,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下山的人家才打开门,就有讨饭的人来门口坐着不走了。
之前屋子不被破坏,倒不是房屋有多么的坚固,而是家家有人回来守屋子,白天有晚上更有。
加上镇长人不错,着人在李家集镇和周边三五里地内日夜巡逻,有打砸闹事的抓住了就送东山挖煤,给一点饿不死的吃喝,天天从矿井下背着背篓出来,是个沉重的体力活,一般正常人都不愿意去干的。
东山煤矿算是国营煤矿,经营都上缴国库。
现在国贫民瘦,朝廷自然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维持开销。
比如这次的赈灾粮,一人二十斤,完全用称不用斗量,就怕升子和斗有人造假,大斗进小斗出。
秤也能造假,在秤砣上做手脚,但朝廷规定,无论是谁发现任何人使用的秤有问题,只要查实真有问题,举报有奖,赏白银十两,由户部直接开票,全国国有钱庄皆可兑换。
夏国不像其它古代国家,钱庄都由私人把持,这里是有国有钱庄的。
连阿宝所住镇上都有一家。
如果查出秤没有问题,也不对举报人追责。
为了十两银子,所有人都会盯着别人的秤看,所以现在至少秤还是公平的。
上面说了,两个月发一次赈灾粮,直至秋收。
大家担心的是,秋收有收吗,说不定到时候什么也种不出来,不会有秋收这一说,那就麻烦大了。
历史上也出现过三年颗粒无收的状况。
按李洪涛的说法,那年的大水,哪怕后面的三年风调雨顺,李家村大田里也将颗粒无收。
阿宝虽然自己这一世没经历过真正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但上一世她经历过。
也是四岁半,家乡发了大水,洪水淹没了村庄,所有茅坑里的水都跑到田里,后面连续三年,田里只长稻草,稻谷只抽穗不扬花,抽穗子就彻底的瘪掉了,真正的颗粒无收。
那三年吃苞谷面吃到哭,很多人家没吃的,只敢把苞谷面撒到野菜里蒸,没有油,只放了点盐花花。
领到的救济粮比苞谷面更硬更难吃。
因为吃不饱,常常在夜里饿得睡不着觉起来喝凉水,喝了凉水更睡不着。
那日子,哪怕这一世想起来,也是满满的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