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总，我们项目要交付给甲方了。能不能麻烦你这边出个测试报告呀。”
    一天早上，有个皮肤黝黑，中等个子的小伙子来到我的格子间。在我“赶鸭子上架”担任项目经理没多久，我终于得到了笔记本和一个格子间工位。
    “你是？”我不认识他，好像在部门开会时也没见过他。
    “我是xx项目的项目经理。我们项目终于要给甲方验收了，甲方要求提交测试通过的测试报告才可以验收。小峰不在，院长让我找你协调下。”
    “小峰现在都在甲方那边做测试，这个报告我来吧。你们的系统链接和以前的测试记录呢？”我没听过他说的项目，l总给我的部门系统清单里面我也没有印象。
    “以前就小峰测试过一次，有问题直接告诉开发改了，没有测试记录。”他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啊，都快验收了，就只测试过一次？”我惊讶极了，看着他。
    “我们一直都在用，没什么问题的。我发链接给你，你先看看。”他看到我不高兴地样子，赶紧溜了。
    登录系统后，我看了看，系统不复杂，总共二十来个页面，典型的数据展示和分析平台。大部分页面能正常使用，具体展示的结果数据是否正确还需要看设计来验证，但我已经发现不少界面上的问题。而且剩下的几个页面压根没有数据，这怎么可以提交给客户？
    “你这个系统这些页面怎么没有数据？”
    “我看看。”他看了看我的电脑，想了想说道：“我让l总查查。”然后离开了。
    过了一会，他回来告诉我：“l总说后台有点问题，数据断了。不过刚修复了。你再看看。”
    我看了看，确实有数据了。“这个系统有数据时可以正常显示，但是展示的结果是不是正确的，我还要测试下。有没有设计和开发相关的文档给我参考下？”
    “没有呢，这个系统又不复杂，甲方要求的时间又紧，没时间写文档。”
    “那我怎么测试呀？就看看有没有数据？”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产品经理xx，她对这些数据很清楚的。”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先测试吧。”
    “那明天下午可以出测试报告吗？”
    “什么？我至少要测试两天吧，还要给开发人员改bug。然后再过一遍，没什么问题才能出测试报告。”我震惊了。
    “那不行呀，我们答应后天给甲方验收的。”
    “报告我要签字的，我要负责的呀！我刚才随便点点就发现了这么多问题。”这么晚通知测试，还只有这么点时间，我生气了。
    他看到我着急的样子，没有说什么走开了。
    没过多久，院长发消息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x总，xx那个项目时间安排地很紧张，再加上大家以前都是这么做项目的，你看看能不能加加班看看早点出测试报告。”院长看着我说道。
    听到院长这么说，我又看了看旁边板着脸的项目经理，想想说道：“加班测试我没问题，但是可能还要时间改bug。后天出测试报告有点紧张。”
    “这样，你先测试着。测完你这边出测试报告，开发那边改bug。可能你测试报告搞好，开发那边也改好了。”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没改完，报告发出去了，甲方发现问题了找我们怎么办？”我心里想，你们想的真乐观。
    “没事，甲方不会马上用我们系统的。我们改好后再部署新版本过去。”
    既然院长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许真的和他说的那样那么乐观呢。
    那两天我加班加点抓紧做测试，先把界面上的问题找出来，然后在一个页面一个页面凭着自己有效的理解去校验数据。那个产品经理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给我来讲讲那些数据背后的逻辑。问l总，他这种做了几年开发的都不太清楚。我只好按着自己的理解去测试了。
    边测试时我把bug录到同事i刚搭建好的jira（缺陷管理工具）里面，并把开发人员和项目经理也加进去了，希望他们能在我测试的时候一边改bug，这样就有可能能够在我测试完成时已经改好了不少问题。然而我发现根本没人看问题，催项目经理，他却说大家都不会用jira这个新工具。那么简单的一个工具，还是不想用罢了。我心里了然。
    我该做的事情还是照做，我紧赶慢赶地在第二天下班前完成了一轮测试。如我预期的一样，问题不少，不过大部分是界面上的问题，除了两个数据问题，最后发现是算法的问题。算法的问题他们倒是很快加班就改好了，但是剩下的界面那些问题，他们不想改了。
    剩下的问题虽然不是严重级别的，但是还是有不少问题还是挺影响用户使用的，总体情况低于我设置的可以发布的标准。好吧，你们不改bug，我也不出测试报告了。
    果不其然，院长又找到我：“x总，你看测试也测完了，看看抓紧出下xx项目的测试报告。”
    “可是他们都不改bug，我出测试报告也是不通过呀。”
    “你把结论改成通过就可以了呀。”
    我愣着看着院长。
    “这个项目是个小项目，甲方用的少，我们可以后面慢慢改进的。”
    好吧，我明白了。出了办公室，我把其实已经按实际情况写好的测试报告按照通过的样子改了改，然后发给了项目经理。他回了句“谢谢”就没了。
    但是之后的一周里，我一直在担心：甲方会不会发现系统那些问题呢？会不会投诉呢？我会不会又受影响呢？毕竟自己帮着造假了。
    好在之后没有任何消息，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过之后的几周里，又有两位项目经理找我做同样的事情，而且他们可能听说了之前的事情，一开始就告诉我他们已经请示过院长，让我和上次一样的流程出报告。我郁闷极了，不知道在这样的氛围下我的价值在哪里。但又无可奈何，无力去改变。
    有一天，我路过一位项目经理的工位，听到他在打电话：“你们放心了，我们的系统很稳定的，我们的测试经理是从甲骨文出来的测试专家。”
    我愣了一下，之前发生的种种清晰起来了。原来这就是我的价值呀，为系统背书，像一个吉祥物一样，告诉不清楚内情的人，因为我的存在，系统就是okay的，客户可以对系统放心。
    恍然大悟过来的我像不小心吃了一个苍蝇一样难过。是呀，不管是在公司内部还是给甲方介绍时，大家都会说一句“她是从甲骨文出来的专家！”。而其实呢，自己引以自豪的专长，却只是当个“吉祥物”使，“临危受命”当个项目经理，其实只是个“替罪羊”。
    我难过极了，对自己的目前的处境和前途是无限担忧的。因为现在的工作和我之前的工作相差太远，而且完全就是个摆设，因此我对手头的工作根本提不劲来。
    有天突然想起来，上次答应做项目经理时，领导曾经答应过招人弥补我因为做项目经理带来的缺口。于是我赶紧启动招聘，希望不要继续直面这样的工作。经过一个多月的招聘，我终于招到一位工作能力不错，为人稳重可靠的工程师。在以后的几年里，他也确实为我工作上提供了莫大的支撑。招到他，算是我那阵子经历的最顺利，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