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取的生日在欢声笑语中落下了帷幕,但似乎也带走了德寂然身体的健康。
他的精神韵力似乎被无情的时间吞噬了大半,变得越来越疲惫。
一开始,他努力地挣扎,起床走出养元宫,用微弱的声音召见世子,召见朝中的重臣,与他们商议国家重要事务。
每一次升帐,他的脸上都会反射出一种坚定的决心,拒绝让自己的弱态显现出来。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心也开始丧失着对战斗的意志。他的四肢日渐衰弱,行动被束缚在养元宫,整个人也像被困在囚笼里,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这天,他寂静地坐在养元宫的床榻上,胳膊搭在案桌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的手指在案桌上来回磨砺,发出刺耳的声响,只是那双一度目光犀利的眸子,现在却只是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时间真快啊。”他发出一声由衷的叹息,脸上露出一丝追忆之情,“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孤已经是个亲政五年的君主了。”
竹取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面上露出一丝痛心之情。
“是啊。”她低声回答道,“您已经亲自掌握朝政整整五年了,您一直在付出。”
她紧握着他的手,心中满是担忧。
“这五年间,孤向来担心的朝廷已经发展得如此强大,以致于孤想要全面掌控都有所困难。”德寂然的叹息声犹如一股寒风,吹进了室内,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他的目光显得迷茫又无助,
“可惜啊,孤现在能做的,只是努力维持御所的权势,试图制衡那些妄图篡位的人,至于想要完全剿灭朝廷的野心人士,孤恐怕..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亲自对抗他们了。”
“这种现状,怕是洛夏就任六代将军后,会愈演愈烈吧。”
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殿内,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下来,他迅速对着德寂尘躬身拜道:“启禀御所大人,御太后来看您了。”
德寂然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知道了。”
片刻后,李辞浅拄着精美雕花的拐杖,在两位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李辞浅稳步走到德寂然面前,看到他病恹恹地斜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憔悴,脸上瞬间多了几分悲伤。
李辞浅伸手轻轻抚摸德寂然的手,声音带着无奈的叹息:“寂然,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啊?”
德寂然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直起身子,握住李辞浅的手,苦笑道:“嫡母,人各有命啊。”
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与倦怠,“寂然很清楚,寂然比不上历代先王。”
李辞浅的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她轻轻拍了拍德寂然的手背,似乎希望能给予他一些力量与安慰。
德寂然看着李辞浅,神色间透着决然,“就算如此,寂然也绝不甘心,大将军之位,沦落他手!”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德寂然猛然坐直了身体,双眼锐利如刀,直视着李辞浅:“你说对吧?嫡母?”
“寂然...”李辞浅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坐到了德寂然的床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洛夏还年轻,你一定要挺住啊。”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眼中闪烁着泪光。
德寂然艰难地抬起疲惫的身子,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嫡母,寂然不孝,不能继续陪您了。”
他轻轻抬起手,试图拂去李辞浅脸上的泪滴,却无力地垂下,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您一直待寂然如亲生儿子,寂然一直记在心里。”
李辞浅低头看着德寂然,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德寂然的手背,目光暗淡,“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她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下因坐下而有些凌乱的衣衫,“好好休息吧,哀家,就不打扰你了。”
李辞浅说完,轻轻挥了挥手,两位宫女立即走上前来,扶着她离开。
走出几步后,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德寂然,双眼中满是离别的伤感。
言毕,她在宫女们的陪同下,缓缓走了出去。望着李辞浅蹒跚的背影,德寂然目光发愣,心中百感交集,他想不到,这一次,竟是诀别。
夜间的宫殿内充满了静谧的气息,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铺满了整个房间。
竹取正躺在柔软的床上,呼吸平稳地熟睡着,脸上略显安详的表情。
与此同时,德寂然突然从梦中惊醒,身子猛地坐起,他的眼神异常清晰,目光锐利地扫过昏暗的房间。
在床边,竹取感觉到了动静,迷糊中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满是困惑。
她轻声地问道,“御所大人?”她伸手轻轻地拨开一缕靠近德寂然额头的发丝。
德寂然转过头,望着她,露出一抹兴奋的微笑,“竹取,孤觉得,孤的身体好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掀开厚厚的被子,矫健的身姿在房间内显得尤为突出。
他兴奋地挥动双臂,声音高昂地喊道:“南醅,你在哪里?”音调回荡在整个宫殿的静谧之中。
此时,南醅正从外间走廊匆匆赶来,她听到喊声,推开寝宫的房门,快步跨进房间。
看到德寂然站在地上,她的脸上带着诧异和疑惑:“御所大人,您...您康复了?”
德寂然热切地点头,急切地下令:“快,南醅,孤要喝酒。”
他激动地环视房间,“孤想喝酒了,哦,对,还是老样子,你懂得。”
南醅闻言,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转身快速退出房间,不一会儿,她便端着一壶新酿的美酒,再次走了进来。
德寂然显得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酒壶。
他笨拙地抓紧壶身,瓶盖被他一扭便开,顿时一股酒香四溢。德寂然将壶口举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如渴望熊熊烈火中的一股清泉般地狂饮。
南醅眼见此状,急忙上前一步,试图从德寂然手中接过酒壶,口中连连劝说:“御所大人,您慢一些啊。喝的太急了,对身体不好。”
德寂然闻言,仿佛没听见,继续贪婪地饮着那令人沉醉的美酒。
酒壶空了,德寂然这才不情愿地放下,他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滴在嘴角的酒水,一脸满足地低哼一声:“舒服,爽!”
他手掌仍环绕着空荡的酒壶,眼带感伤地盯着它,轻声感叹:“这酒,孤有十年没喝过了啊。味道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此言一出,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摩着酒壶如抚摸一个旧友。
心情似乎获得了些许慰藉,德寂然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肚子一阵满足地抽动,他便随手弹了弹酒壶,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回味于此,突然间,他的脸色一变,似是感觉到什么,一阵眩晕感迅速袭来。
德寂然试图稳住自己,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他惊恐地摇摇晃晃,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厚重的宫廷地毯上。
“御所大人,御所大人!”侍女南醅见状,脸色大变,她急忙扑上去试图扶住他,但已经来不及。
南醅焦急地拽动他的衣袖,同时大声呼喊,声音中满是无措和恐慌:“传御医,传御医!”
然而,德寂然却用费力的手摆了摆,声音微弱但坚定地道:“孤的身体,孤自己最清楚了。”
他勉力提起头,看向一旁的少女南醅,额头上的汗水开始凝聚成珠:“你去,传世子,孤要见他,还有执权、重臣们,快去!”
他对着南醅的眼睛,急切地命令道,手指颤抖地指向门外。德寂然之后连连道:“南醅,不要犹豫了。”
他的声音有力而急迫,仿佛每个字都在催促着她。
竹取咬咬牙,咽下心中的愤怒与悲凉,眼泪晶莹地噙在眼眶里滑下来:“再不行动,真的来不及了!”
听到这,南醅的手紧了紧,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决。南醅感觉到她早已压抑的眼泪落到地板的声音,声音中带着颤抖,卷入一层暗流。
她怔怔地点点头,转身冲了出去,心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情,迅速走出房间,刹那间颤抖的身姿消失在光影交错的走廊尽头。
她很清楚,德寂然刚刚,是回光返照,如今怕是,大限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