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孤,有什么事情?”德白洺缓缓地坐回雕花木椅上,目光从文卷上移开,问道。
张信吉连忙迈开稳健的步伐,拱手回禀,声音稳重而清晰:“禀御所大人,东海郡王德千禧,已经抵达上京城的城门了。”
德白洺顿了一顿,轻轻抚摸着椅臂上细腻的玉器,点了点头,神色略带思考:“哦,原来是这件事啊。”
他语气转变得轻松,“那就让他前往中阁的偏殿等候吧,孤会在政务处理完毕之后前去见他。
”“遵命。”张信吉沉声应下,宽袖一舞,头也不回地转身欲走,可在即将迈出西阁的门槛时,德白洺又突然轻声喊住了他:“张信吉。”
听到这呼唤,张信吉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德白洺,眼神里透露出对御所的尊崇与询问。
德白洺支撑着额头,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如今,战事已经告一段落,朝局也逐渐平稳,你就不必再忙于经略斡旋了。”
德白洺稍微抬眼,视线穿过高挂的宫灯,落在张信吉身上:“你依旧担任王孙们的师傅,继续负责教导洛梦与洛夏,好好栽培,不要耽误了他们的前程。”
“好。”张信吉没有多言,清脆地点了点头,脸上却掠过一丝隐隐的欣慰,因为这意味着御所的信任从未有一丝动摇。
很快,德千禧与红枫在张信吉匆匆的步伐指引下,穿过雕梁画栋的走廊,向偏殿挺进。张信吉步伐稳健,领先几步,一边走一边回头确认两人跟随。
德千禧边走边打量周围的雕栏玉砌,心中暗自评估这所大府邸的格局与价值。
他随意抚摸着墙边精雕细刻的横梁,感受着历史在指尖流转。他停下脚步,在一幅古老的壁画前驻足,用手指轻轻追随着画中人物的轮廓。
“这画的线条,分明是隋唐时期的风格。”德千禧赞叹着,脸上隐约闪过对艺术品的渴望。
红枫默默地站在他背后,眼中尽是对主人的敬仰。
“不愧是幕府大将军,这府邸,要比皇宫还要气派。”德千禧微微点头,声音中不掩对大将军的敬意与府邸的赞美。
他走近墙壁,轻轻触摸着那些精致的浮雕,好像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
“殿下,小的听过往的幕臣说,大将军府,别称御宫,其规模建制,就是按照皇宫扩大版来排布的。”红枫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予以补充,嗓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德千禧缓缓转过身,望向忠心的侍从,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表示对他的贴心点滴心领神会。
“本王清楚。”他轻轻摇头,用掌心轻抚着面前古老的壁画,眼中的光芒仿佛回答着历史的呼唤。“毕竟是大律的统治者,其居所气派,倒也正常。”
德千禧平静的声音,隐藏着一丝将来或许自己也会有的期待与憧憬。
德千禧沉重地落坐在偏殿的椅子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红枫小心翼翼地将褐色斗篷放在一旁,双手合十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殷勤的微笑。
宫女们一瞥间步伐轻盈地走来,手中提着一托盘,上面铺着刺绣绫罗的绢布,将一杯清茶恭敬地奉上。
李公公望着德千禧,脸上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眼角的笑纹深深地刻着岁月的痕迹:“东海郡王,请用茶。”
“多谢李公公了。”德千禧伸出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接过瓷杯,轻轻摇晃茶水,茶香沁人心脾。“扬州临安郡的龙井?不错不错。”
他咂嘴品味,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这龙井之色清绿,茶香足以堪比扬州烟雨。
“这个季节,扬州的茶,可是珍品啊。”
他轻声赞叹,目光微垂,沉醉在这细腻润泽的茶风中。
李公公听闻,眸中笑意更甚,“嘿嘿,您不愧是行家,这可是御所大人特意吩咐的。”李公公边说边侧过身体,恭敬地给德千禧添水:“您可是御所大人的贵客啊。”
“本王吗,不过是个皇子罢了,居然成为贵客了。”德千禧轻叹一声,目光中难得露出一抹顽皮,随后带着几分玩味的微笑。“有意思,那么御所大人,还有多久才能来呢?”
他放下茶杯,掸了掸衣袖上的茶渍,又重新捧起茶杯,目光穿透虚空,似在期待也似在思索。
“东海郡王请静候,御所大人忙完,自然就会来了。”李公公连忙应声,还不失机会地往前一步,勉强遮掩住内心的紧张。他微微躬身,那根本不算大的胖躯略显拘谨,缓缓向后退去。
德白洺,在宫女的轻柔搀扶下,迈着稳重而缓慢的步伐,从内室的昏暗走向偏殿的明亮。灯光在他平静的面庞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宫女们的脚步声轻得几乎无声,生怕惊扰到这短暂的宁静。
他们小心翼翼地围绕在他的身后,双手轻搭在他的背侧,就像是害怕他在这世间稀薄的空气中失去平衡一般。穿过长廊,一步步接近偏殿,德白洺缓缓地落座于上首的席位,身形在宽大的椅子上略显孤独。
他手指轻触着宫袍上的褶皱,似乎在试图平复衣物的不整,也或许是安抚自己内心的某种躁动。
光线透过窗棂,细碎地洒在他的身上,给人一种温暖而沉静的感觉。宫女们静静地退到一旁,眼神中满是对御所的敬仰与忧虑。
“让你久等了,千禧。”德白洺的声音平静中带了几分温和,他轻轻抬起头,目光穿过偏殿内摇曳的烛光,定格在德千禧的身上。这目光中,除了礼节性的问候,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切。
“上京到玄菟的路,不好走吧。”他接着说,话语之中透露出对德千禧旅途劳顿的同情。
德千禧在德白洺的目光接触下,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温暖,他深知这是对自己境遇的关心。于是站起身来,身体稍微前倾,表示恭敬,同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疲惫。
“这一路,蚊子太多了,我这个东海郡王,驱蚊的拂子还是太短了。”
德千禧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地笑意,手指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额头。这个小动作显得有些无奈,却也透露出他对自己处境的幽默感。
接着,他环顾四周,目光中流露出对这华丽宅邸的赞叹与陌生感,但很快,这份陌生感被眼前的一切所取代。他略显累倦的面孔渐渐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现实的满足。
在这一刻,德千禧仿佛真正感受到了从德白洺身上散发出的那份平静与安宁。
“还是这里好,蚊子少,都是蜜蜂啊。”他轻笑着,露出了一丝难得的轻松与欣慰。这句话既是对德白洺和这座宅邸的赞赏,也是对自己长途跋涉后终于找到安宁之所的肯定。
笑声中,德千禧的身影在偏殿内显得愈发从容,仿佛他已经通过这段对话,踏实地站在了这片土地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与平和。
两人都是话里有话,“蚊子”指的是栽赃陷害德千禧的朝臣;“蜜蜂”指的是一心为民的贤良幕臣,其含义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