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祚尘刚迈入宫门的那一刻,便已经有小太监在大门等着他了。
“云王殿下。”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萧祚尘对他有些印象,他好像是木一公公的干儿子,木代小公公。
“皇上让奴才在这儿等您,说如果您入宫的话,让奴才先带您去一个地方。”
萧祚尘也没想到父皇已经派人等他了,看来掉包之人真的是父皇,他肯定是派人盯着茗香阁,才知道布袋已经被人取走了,而且他应该知道楚耀此时就在云王府。
萧祚尘面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不知道父皇在这个事情中,究竟充当着什么角色。
“要带我去哪?”
“您跟奴才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小太监说完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萧祚尘想证实心中所想,也必须跟着他走了。
在跟着小太监兜兜转转来到内廷深处,入眼便是一座气派的二层阁楼,阁楼四周都立着金狮。
萧祚尘虽然小时候在内廷生活,但有些地方也是不被允许去的。后来因为身体的原因出宫寄宿在寒山寺调养了三年,再后来皇帝在他未笄礼前提前封王,允许他住在宫外。所以十岁后宫内的一些密事,他都不太清楚,一些对他无关紧要的事,他有能力后也没有去调查。
这里应该不是茗香阁吧?
萧祚尘看了看四周,花团锦簇、枝繁叶茂,是有人经常打理的样子。而前方不远处便是母妃的住处。
跟着小太监来到阁楼二楼,皇帝早已在这等候多时。此时他正站在二楼窗边向外面望着什么,见到萧祚尘来了,脸上还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萧祚尘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眼里的感情有些复杂。
“快吗?倒是没有父皇您准备得快?”
父皇明知道自己来的目的,却还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这又是何必呢?
“什么?”
皇帝一副不解的样子,萧祚尘看到了却没有理会他。
“您让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皇帝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些神色不悦,脸上不禁堆起了讨好的笑容。
“你过来,来看看这外面~”
皇帝招招手,示意萧祚尘和他站在一起。
萧祚尘也没有多想什么,径直走了过去,站在窗边向外看看了。
四周没有其他建筑,视野倒是很宽阔。
皇帝见他没有目标的四处看着,抬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方向。
“你看那边。”
那边?萧祚尘顺着父皇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卧在院内的美人榻上小憩,虽然里的有些远,但仅从女子的姿势便可以推测出这是一个美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丫鬟,坐在床榻的一角,手拄着额头,也睡着了。那个院子萧祚尘虽然没有去过,但场景他很熟悉。
“是母妃的院子!”
皇帝放下手,笑出了声。
“对,那是你母妃的院子,从这里便能看见她在院内做什么。”
本来还准备质问父皇楚依一死因的萧祚尘,现在全被自己的母妃吸引了。
虽说云贵妃是他的母妃,但他从来都没有正式的见过自己的母妃,母妃常年待在云苑内,从未迈出过一步。自己也不能进去,父皇也是进不去的,因为母妃让她的丫鬟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可尽管如此,父皇一得到什么奇珍异宝,也总是第一时间送到母妃这边,让她挑选,对自己也一直是偏爱有加,这也是他和父皇不曾生分的原因。
皇帝见他直直的盯着云苑,又开了口。
“当初我见到你母妃之时,一眼便沦陷了,后来在我不懈努力下,终于迎娶你母妃入了宫,后来便怀上了你。在你出生前的那段日子,我每日同你母妃用早膳,然后我去上朝,你母妃怀着你去散步或是做做女红。我下朝后同你母妃用完午膳,我批奏折,她去小憩。晚膳用完我看着她入睡,日子真的很美好。
可直到你生下来的那天,你母妃突然性情大变,不见我,亦不见刚出生尚在襁褓中的你。我知女人怀孕后性格会暴躁一些,可怀孕时你母妃也是温柔的很,不知为何生产后却变得如此。自从后我便再也没能踏入云苑,你也从未踏入过。
你母妃身边有一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丫头,一直留在她身边侍奉着。我也排去过其他丫鬟,却都被你母亲打发走了,不过能有一个丫鬟伺候她,我也算放心一些。
而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每日跑到这阁楼上,在远处偷偷的望着她。”
皇帝说话声音不大,语气里尽是温柔。连自己的尊称都不说了,在儿子面前,也只说‘我’字。
萧祚尘默默听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或许不说是因为觉得说了也无用。谁都改变不了什么,他的母妃从未给过他渴望的母爱。这一瞬间,他竟有些羡慕三皇子!不管三皇子做错什么,皇后都是向着他、帮着他的。
“走吧~以后你若是想你母妃了,也可以来这里看看。”
皇帝拍了拍萧祚尘的肩,示意他跟自己下去。可萧祚尘却拒绝了。
“儿臣还想在这儿再待一会儿。”
皇帝没有因为被儿子拒绝而生气,因为皇帝向来懂得以利诱之。
“可我要去茗香阁,你去不去?”
茗香阁!萧祚尘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入宫的目的,他甚至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后怕。刚才他仿佛被洗脑了一般,忘了自己的目的,满心满眼全是母妃。而他的父皇,从小对他偏爱的这个男人,在他身上从来没用过手段和心计。但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可又没发现被算计什么。
萧祚尘抬眼看向父皇,想看穿眼前这个男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皇帝也在看着他,嘴角多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带你去见我另一个女人!”
楚依一!
萧祚尘已经知道是谁了。可她不是死了吗?如何相见?刚刚才在自己面前展现完对母妃的深情,现在去看另一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萧祚尘心里有很多疑问,看着父皇的态度,他并不想去,可又事关楚耀,楚依一又与他无冤无仇,他倒是应该去。
压下心中的疑问,萧祚尘又跟着父皇身后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便来到一处废弃的阁楼前,入眼便是荒凉的景象。四周的杂草已经有一人多高了,楼阁的的牌匾也看起来灰突突的。迈入阁楼之中,到处也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但能看出,这个楼中经常有人进出,因为地上到处都是鞋印。
“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祚尘站在皇帝身后。总不会又来诉说一遍对楚依一的思念吧?
“跟上来~”
皇帝并没打算停在一楼,但也没有向楼梯走去。而是朝着一楼空置着的书架走去,伸手在书架背面摸着什么,只见他略微用力,书架便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伸头看去,里面黑漆漆一片。
萧祚尘看着密道暗暗吃惊。方才楚耀并没有提到茗香阁有密道一事,想必他也是不知道此事的。
“月无。”
皇帝朝空中唤了一声,一袭黑影便闪了出来。一个手握长刀、头戴脸谱面具的人单膝跪地出现在皇帝面前。此人身形细长,让萧祚尘辨不出男女。
这应该是皇帝的暗卫。萧祚尘心里想着:听闻皇帝有四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不知和我的十二护卫比如何?
“去吧。”
皇帝话音刚落,月无便从怀中拿出火折子走进了密道,将台阶上的灯盏全部点亮,随后便走到地下,继续重复着这个动作。看那熟练的步伐,应该是经常来此。
这也让萧祚尘更加确信掉包之人便是皇帝的人。
皇帝缓缓走下石梯,萧祚尘紧跟其后,可刚迈下去几步,便觉得有寒气扑来。
来到密道下面,这里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宽阔一些,环视四周,这里的布局就像一个缩小版的地宫,而正中间,放着一架冰棺。那冰棺四周肉眼可见的寒气飘飘,这让本身体弱的萧祚尘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里躺的不会就是楚依一吧?
萧祚尘盯着那冰棺。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躺在这?
“你是不是好奇那冰棺中的人?”
皇帝见萧祚尘一直盯着冰棺,不禁问他。
萧祚尘转过身来看向皇帝,反问道。
“父皇带我来此,不就是想让我看这冰棺中的人吗?”
“哈哈~”
皇帝大笑。
“你呀,从小就对一切事物都表现的如此淡定,哪怕是自己好奇的。我也知道你刚才在来的路上在想什么,自古皇帝多情又无情,有朝一日,你坐在我这位置上,便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皇帝走到冰棺前,抬手抚摸着冰棺,丝毫不畏惧手掌上的冰冷。刚开始眼神温柔,可很快又变得非常凶狠、坚韧。
“...但你也会知道,什么叫权力!”
皇帝说完,猛地一推棺盖,大量寒气瞬间涌出,迎面扑来。皇帝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反而是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享受。倒是萧祚尘,被这寒气一扑,忍不住身子向后仰去。
本以为会向后踉跄几步,却只觉腰间被人顶住,被向前一推,又站稳了。
萧祚尘回过头去,是月无刚才推了他一把。
“云王殿下,属下失礼了。”
月无恭敬地行礼,为他刚刚触碰到云王而认错。而他的声音,也让萧祚尘辨不出男女,不禁对月无又多了几分好奇。
“走近些看看。”
皇帝开口道。
“这里寒气太重,儿臣有些受不住。”
这是实话,萧祚尘此时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皇帝没有回头看他,似是威胁,又像是利诱的开口道。
“只有这一次,你能在这儿见到她。”
萧祚尘不太理解皇帝的话,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这不过去到没什么,可只是伸头看了一眼,萧祚尘便惊呆了!
这棺中女子,竟与母妃一模一样!
看着棺中之人,萧祚尘只觉得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
楚依一怎么会和母妃如此相像?现在仔细想来,楚耀也确实和母妃有些相像。
萧祚尘震惊的看向父皇,现在只有他能给到自己答案。
“是不是吓到了?我当初也吓到了。当时你母妃已将自己关在云苑中多年,我每次去也只能在云苑外远远望上一眼,根本见不到她本人。所以我见到楚依一的第一眼,还以为是你母妃偷偷溜出了皇宫。”
“那你是如何确认楚依一不是母妃的,毕竟你见到了楚依一,却依旧见不到我母妃。”
“当然,就算我见到了楚依一,也无法确认你母妃是否还在云苑,而且楚依一不认识我,也可能是你母妃装的。所以我便决定带着楚依一,硬闯云苑!看看楚依一的反应,也看看你母妃是否在云苑中。”
“结果呢?如何肯定的?”
“虽然最后我也没见到你母妃的面,但她用内力将我拦在门外。那招式我是熟悉的,里面之人定是你母妃。而且楚依一对此也是毫不知情,所以我确定两人不是同一个人。”
“那你是将楚依一当成母妃的替身了?”
“一开始确实是的,毕竟我是很爱你母妃的,若不是她俩长得如此相像,我断然不会带她回宫。可后来,我发现依一与你母妃并不一样,性格不同,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
“身份也不一样吧~”
萧祚尘直接点明,父皇就是因为她是神音阁少主才如此对她的,她便有了后面的结局。
皇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什么。
“她的身份确实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但她若是真心待我,我怎会负她?”
“怎么会负她?皇后当初也是真心待你,你不也是负了人家。你对楚依一,本就不是真心,为何让人家真心待你?”
皇帝看了一眼萧祚尘,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理而生气,相反,他笑着对萧祚尘说。
“当初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对卿儿的母妃也是用了真心。可不过是一个皇后之位,她便选择离开了我。呵,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便知女人的真心,远远不如手中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