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院家的休息室内,花海院铃樱动作娴熟优雅地将刚烹煮好的香茶分别倒在四个茶杯里,并将冒着热气的茶水一一放在会客桌的客人面前。
“那位小姐,请随意坐下吧,现在并没有外人,一直站着的话反倒显得气氛太生硬了。”
花海院铃樱的笑容带着一股天性的优雅,此刻对待并不熟悉的唐月依,却是一点生分的感觉都没有。
唐月依见状,不禁犹豫了一下,只见身前早已坐下的岳采翎不断朝她使眼色,甚至还准备上来拉她的样子,这才动作稍显生硬地在岳采翎身边坐下。
“小雏,你也坐下来吧,一起喝杯茶。”
“是,小姐。”
来生雏得到主人的首肯,便乖顺地坐在了花海院铃樱身边的位置上。
花海院铃樱轻抿了一口茶后,见坐在对面的岳采翎左顾右盼的,像在小心地打量着什么似得,不禁一阵失笑。
“放心吧,祖父大人暂时不会过来的,今晚他和红枫集团的红枫真琴小姐有要事相商。”
虽然从几人进入休息室之后,花海院铃樱就已经屏退了除她们四人以外其他的花海院家侍者,但因为从小就对花海院京介这位名义上的外祖父不太感冒,岳采翎始终小心翼翼的,就怕那位注重传统,思想固执且不容他人置喙的老人突然出现。
“呼...那可太好了!”岳采翎长吁一口气,语气大咧咧地说道:“还好今天能单独和铃樱姐你见面,幸好外祖父不在。”
“呵呵~擅自拿了姑父的邀请函瞒着他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也不怕姑父责怪...而且若是祖父大人在这里的话,你难道就不打算见我了?”
“那不一样,那当然会寻找适当的时机去蹲点,看外祖父啥时候不在你身边,我就第一时间凑上去!”
“傻丫头,你当花海院家的侍卫们都是摆设?家主大人是你随便说蹲就蹲的吗?”花海院铃樱抿嘴一笑,似乎对岳采翎这跳脱的性格早已习惯,反倒显得十分疼爱欣喜。
“嘘嘘~!就那些虾兵蟹将算啥~我这可是有人称追魂丽影剑,无敌女英雄,月下冷美人的超级保镖唐小姐!”岳采翎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嘘了两声,亲昵地挽住身旁唐月依的胳膊,把原本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唐月依吓了一跳。
闻言,花海院铃樱和身旁的来生雏顿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被岳采翎揽住胳膊的少女,眼中皆是一阵惊奇。
当然,最为诧异的则是唐月依自己,听着岳采翎突然安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个奇怪的称号,女孩明亮冷丽的双眸差点没眯成豆豆眼,那副懵逼的样子就像是在说:我是谁,我在哪?她在说啥?
饶是她曾经执行过许多组织安排的任务,她都没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呵呵~好啦,就你嘴贫,我看保镖小姐似乎并不认同你的说法呢~”作为多年来在许多交际圈中活动过的人,花海院铃樱自然一眼就看出岳采翎在耍宝,只不过嘴上故作责备,实际却对这少有属于姐妹朋友间的玩笑感到十分喜悦。
唐月依闻言,美眸稍显茫然,平静淡然的脸庞上透露着一丝无奈。
“说起来,这位小姐,我们今日早些时候是不是见过一面?”
察觉到花海院铃樱投来的视线,唐月依稍感惊讶,未曾出声,只是默认般地点了点头。
“你们今天见过?”岳采翎有些纳闷。
“嗯,今天早些时候...”
在岳采翎面前,花海院铃樱并没有作多少保留,很快地便将她今日出行时与岳瑾诚偶遇,并受过帮助的事情说了出来,也包括后续和于家的会面,再次遇到七条组并被绑架的事情...
“什么?!他们居然敢绑架你...!那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还有...铃樱姐姐你订婚了?!和于家?华国繁城的那个于家?!”
“好啦,别一惊一乍的,虽说今天确实遇到不少事情,但好歹有惊无险...而且我只是和准备订婚的对象见一面而已,以今天的情形看,大概率这桩婚事不会那么顺利了。”
岳采翎挑了挑眉道:“那就好...不过铃樱姐姐你的婚事是外祖父安排的吗?你是不是不...”
“说什么呢,人小鬼大的,不管结果如何,身为花海院家的子女,遵从家族的安排都是义务吧?”花海院铃樱笑着打断了岳采翎的话。
岳采翎别开眼,有些不以为意地半嘟着嘴喃喃道:“嘴上这么说,实际上私底下一点都不想按外祖父他们的意思办吧?”
“啊啦~我们的小采翎在说些什么呢?姐姐没听清楚哦~”
“没、没什么...什么也没说!”
花海院铃樱那温和的笑容依旧亲和,但此时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令直言不讳的岳采翎顿时乖顺闭上了嘴。
“于家...”唐月依无声地低垂下双眸,酒红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波动。
来生雏坐在一旁,似乎早已对自家小姐和岳采翎这位聚少离多的表小姐之间的相处方式司空见惯那般,她嘴角带笑,心里对花海院铃樱难得展露的真性情感到一阵欣慰。
毕竟在她看来,自家小姐虽然总是表现得十分优秀得体,在扶桑名门和交往的各个家族中也皆是颇具美名,但像在岳采翎面前这般展露真心与同龄人相处确是非常少见的事。
“话说回来,铃樱姐姐,我送给你的那两盆花怎么样?虽然是标本花,但我觉得拿来摆院子里装饰应该效果不错!还有还有,再和我聊聊母亲以前的事嘛!”
“是是...我知道啦,真拿你没办法...距离今晚的竞赛结束还有一些时间,在那之前可得乖乖回去知道吗?”
“知道啦~”
此时,位于竞技场一层的综合休息室内,原本结束比赛的郭夜阑正准备动身离开此地。
虽说一开始他有想过要不要留下来观察那些选手的的比赛,以便后续赛程能准备得更充足一些,但顾及自己从被七条组带走开始到现在只是给于恒那边发了一条保平安的消息,若是耽搁太久,反而会让那边担心起疑。
自己来扶桑的目的一方面是出于何守给的任务,而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私心,虽说自己可以找借口搪塞,但出了这种意外之后不尽快处理唯恐生变。
想到这儿,他也没有多留,当下就背着球棒袋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深灰色西服的执事却在休息室门口拦住了他。
“无闻方先生,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还请务必赏光。”
那人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半边笑眼面具,说话的语气僵硬且不包含多少情感,与其说是邀请,更像是在要求对方那般。
绝不算友好的态度让郭夜阑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自己是不是又撞到麻烦了。
那名执事见他没有反应,稍微扭头朝周遭使了下眼色,只见四五名身高接近两米的肌肉壮汉顿时从四周走来,将郭夜阑团团围住。
那些人一个个带着黑色的太阳镜,脸上,手臂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纹身和伤疤,他们双手抱胸,身上散发着不善的气息直逼着被他们围住的青年。
‘倒霉也要有个限度啊...’
在内心吐槽了一句之后,郭夜阑无奈地举起双手以表示认命。
很快地,他就被几个人簇拥着,跟随着那名执事的带领,一路往地下竞技场的上层休息区走去。
期间他经过场外的时候,他还试图寻找本应在外面等着他的姬木隆二的身影,但很可惜的是,此时的姬木隆二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点影子都没看到。
按照姬木隆二缜密的办事风格,他应该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抛下,但现在却不见人影,让郭夜阑不禁升起一丝忧虑。
很快地,他便在执事的带领下来到一间vip休息室前,随着门扉被打开,他也只能跟着走进去。
进到里面,里面站满了身形体壮,面相凶恶的黑西服,在那房间的中央位置,一位衣着华贵的青年人和一位头顶微秃,体态稍胖的中年人。
他们面前,还站着三个人,虽然对他们并不熟悉,但郭夜阑却认得出,那几个人都是和他一样已经结束了晋级赛的胜出者。
其中包括一名手上缠绕着沉重锁链的北国女人,一名背着钢制利斧的非陆血裔壮汉,以及一名站的稍远几步,双手抱胸,腰间挂着一把武士刀,脸上和他一样戴着灰色马面具的男子。
啪啪--!
在执事和那名青年人汇报了什么之后,他脸上浮现出肆意从容的自信笑容:“各位久等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稻枫恒一,稻枫家代理家主,这位是山城会本间组组长,本间源田先生,还请各位多指教。”
几人闻言,皆是点头会意,背着利斧的大汉最先开口说道:“客套话就免了,两位大人物还是直奔主题吧。”
“当然,莫佩亚先生,我个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只见稻枫恒一打了个响指,身旁的执事很快令人拿来了四个黑色的手提箱摆到房间中央的会客桌上,保镖们动作利落地打开了箱子后,里面赫然装着一沓沓大额的扶桑币。
“这里每个箱子里都是一亿扶桑币,算是定金,事成之后,我会再付给你们每人两亿。”
屋内的几名选手神色各异,而就在这时,那名北国女性开口问道:“不知道您的条件是什么?”
稻枫恒一笑了笑,表情坦然地从手下那儿接过烟点上:“雷芙小姐,想必您也清楚,在这次晋级赛之后,晋级的选手会只剩下12个人,那么在下一场比赛中,主办方又会如何安排人员的分配呢?”
“你的意思是,明天的比赛方式会有变化?”唤作雷芙的女性狐疑地挑了挑眉。
她也是第一次经由他人介绍来这儿参加这场地下竞技,对其中一些规则条款其实也不甚了解。
“自然,据我所知的内部消息,明日会通过抽签的方式,从剩下的人当中选出四组三人小队,将其分配到主办方指定的场地,根据规则淘汰多余的选手,挑选出每队实力最为优秀的一人晋级半决赛。”
一旁的莫佩亚闻言,一掌拍在桌子上,面露不善地反驳道:“胡说八道,我以前来参加过这种竞技,当时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组队赛!”
稻枫恒一闻言脸色如常,没有理会手下们那副谨慎提防的模样,只是云淡风轻地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主办方的红枫集团掌权人,向来是一位变化无常的人,对她来说,更加混乱激烈的竞争,反而是她所期望的最完美的乐子。莫佩亚先生,以偏概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什...”莫佩亚神色一滞,刚要出言反驳,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除此之外呢?既然三人之中只有一人能够入围,那您大概不会想让我们几人组队来个末位淘汰吧?”
雷芙抬起手,棱角分明的白皙脸庞上带着审视征询的目光。
“那是自然。”稻枫恒一笑着应和道:“我希望四位能够分别进入不同小组,并成为最后半决赛的入选者,当然,这是最为理想的结果。”
“然后再按你的要求打假赛,甚至从中选出最终的获胜者?”雷芙面无表情地将话接下去。
“嗯,就结果而言,确实如此,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在我看来,优胜奖品对各位的价值,应该比不上我所给出的价格吧?就算你们最后失败,也能拿到这一亿扶桑币的定金。”
看着稻枫恒一那副势在必得笑容,包括郭夜阑在内的四人一时间竟都没给出答复。
很快地,雷芙扶了扶下巴,又一次开口问道:“可您始终没有告诉我们,你不惜花费重金这么做的目的,在我看来,就连你自己也说,那些优胜奖品不如你所出的价格,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能为你带来怎样的利益?”
“关于这方面,请恕我不能详细说明,我只能告诉你们,这场竞技最后选拔出的两个名额,也就是冠亚军,将会参与主办方关于后续活动的邀请,至于在那之后的内容,就不是你们现在能知道的了。”
郭夜阑站在一旁,看着那几个沉默不语,像在思考利害关系的选手,感受着屋内有些压抑的气氛,不自觉地轻吁了口气。
他们说的都是扶桑语,就算不明白,也有稻枫恒一的文职人员通过翻译软件将文字大意告诉他们,戴着翻译器的郭夜阑自然也能很快理解其中的意味。
一亿扶桑币,等于四百多万华国币的价值,哪怕只是答应稻枫恒一的邀请,拿下这些定金,也能收到一笔不小的金额。
而且从现在的氛围和稻枫恒一的办事手段来看,若是拒绝,说不定对方会提出更好的要求,又或是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们就范。
哪怕不清楚他们和主办方的关系如何,大张旗鼓地找来数位入围选手打假赛这种事,若是让主办方知道,不说是选手,恐怕连稻枫恒一他们自己也会被追责吧?
而且自己的书面背景上应该是没有什么后台的,虽然不知道其他三个人如何,更不知道后续他们若是拒绝还会不会有别的入围选手应邀,但现在这种情况...
郭夜阑小心地环视了一下四周那些看似武力值不低的黑西服,以及稻枫恒一那一副自信的面容,显然有种吃定了猎物的猎人的风格。
只不过,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呢?明明知道这是那种善于居高临下,将猎物完全把控在手里的家伙,那就更不能任这种人所掌控,因为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就算你真心为他做事,也永远不会得到对等的回报,甚至会在关键时候,果断地被当做弃子舍弃掉。
所以哪怕知道会面临一点不必要的麻烦,但两边都不讨好的情况下,自然要选择对自己来说危险更少的选项来及时止损。
思及此处,褐发青年正准备抬起手宣告自己的拒绝他们的想法时,一个冷硬而带着一丝肃然的声音传来,只见那名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马面具男子终于开口说话。
“说完了吗?说完我可以走了么?”
生冷的语气,有种丝毫没把对方的条件放在眼中的疏离感,没等稻枫恒一回复,男子已经转身朝着休息室的门口走去。
“哼,不识好歹的家伙!”
此时,一直坐在上位的本间源田语气不善地怒斥了一声,四名靠近门口的黑西服保镖也迅速上前拦住了男子的去路。
“让开,别让我说第二次。”男子的语调依旧淡漠冷硬,他的一只手已经轻轻搭在了刀柄的末端,与其说是警告,更趋向是动手前的预告。
“大胆!给我...”本间源田正要下令保镖们动手,却被稻枫恒一抬起一只手制止住:“本间叔叔,莫要动怒。”
说着,他转眼看向与保镖对峙着的那名男子,脸上的笑容逐渐被一层阴郁覆盖:“云先生,您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么?”
“没兴趣。”男子简短的三个字让稻枫恒一如饮筛糠一般,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但他还是制止住了想要下令出手的本间源田,面带微笑地继续说道:“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只不过关于今晚的会面,我希望阁下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越过那些保镖抬手便将门打开,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也迅速地来到男子身边尾随其后。
“不好意思,我个人能力有限,太过繁琐的工作我可能无法胜任,那么我也先告辞了。”
马面具男子动作微顿,稍微瞥了一眼身后那个戴着黑兔面具的青年,随后径直地将门推开,两人一同走了出去,而在众人看不见的位置,稻枫恒一堆笑的面容下,拳头早已无声攥紧又重新松开。
“您好,哥们,我还有事先走了。”
休息室外,刚把门带上的郭夜阑察觉到来自眼前马面具男子的目光,当即赔笑似得用华国语打了个招呼后便脚底抹油似得逃离了此处。
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差点和一个纤细的身影撞上,吓得他急忙闪身并拉住差点失去平衡的人儿。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吗!”
来生雏带着怒意的声音直指这个突然冲出来的黑兔面具人,上前就将郭夜阑一把推开。
“失礼了!”郭夜阑在看清来者后,情急之下又一次用有些生硬的扶桑语道了句歉后急忙离开,连留给来生雏发怒的时间没有。
“小姐,您没事吧?”
花海院铃樱有些出神地注视着那个匆忙离去的背影,淡雅无波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困惑:“那个人...”
远处,恰好瞧见这一幕的马面具男子依旧沉默,只是视线在花海院铃樱身上稍作停留后,便转身从反方向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