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卑鄙的自身
作者:雨天的熊孩子   被杀手女友打破的日常最新章节     
    数日前,扶桑城,花海院宅邸。
    坐落于扶桑城北侧靠山的郊区一带古宅,占地面积足有数千平方米,是身为扶桑旧皇室旁系的花海院家传承了百年的祖宅。
    在一处僻静的院落中,月见山响身着宽松整洁的白色剑道衣,和黑色剑道袴,缄默不语地坐在房间中的一张樱木椅子上。
    一旁的茶桌上摆着制作精巧的柿饼和已经冷掉的半杯清茶。
    青年那分叉开的标志性眉毛犹如铁一般刚硬,屋外的走廊时不时有忙碌的下人走过,稍作停驻的年轻侍女不时对月见山响投来好奇的目光并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但很快的,在月见山响轻轻地睁开眼回眸看来时,便立刻如作鸟散一般迅速逃开。
    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房间墙上挂着的那个老旧的时钟,缓缓起身走到门边,再次将视线投向敞开拉门看向远处相隔几百米的那处会客室的位置。
    他的视力一向不错,从这儿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间宽敞的会客室外守着不少黑衣革履的花海院家护卫,而在那敞开的门风内,花海院家的家主花海院京介正在招待着什么人。
    主座老人头顶的地中海凸起,苍白的发鬓环绕着头顶中央垂落在背后,苍老的脸上不带有一丝笑容,与坐在他一侧客座上的那名面容古板的男子相比,在表情和神态上到让人觉得有种异曲同工的既视感。
    男子身着正式的暗色西装,姿态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他身旁的一个位置坐着一个相貌文静,身着华贵和服的少女。
    女孩略显僵硬的面容看上去并不从容,只是偶尔脸上会露出牵强的微笑,让原本僵硬的神色显得更加突兀紧张。
    好在花海院京介身旁站着的和服少女不时朝她露出一丝笑容,让女孩的尴尬缓解了不少。
    在两人的背后,则站着一名身着黑色风衣,绑着高马尾,背手低头的女孩,看上去像是男子的护卫,与花海院家的武夫们有种相同的既视感,但却让月见山响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同的违和感。
    出于武人的直觉,他不由得多留意了那个女护卫一眼,却在下一秒,猛然感受到女孩睁开的酒红色双眸射过来的视线,令他不由得将身影隐藏到了拉门的阴影中。
    讶异于对方敏锐的嗅觉的同时,月见山响很快地便让自己内心的波澜平复了下来,虽然有些好奇,但他很清楚,节外生枝对自己来说是不划算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异样感消失之后,月见山响才默默地回到座位上,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朝花海院京介身旁的那名少女留驻了一眼。
    “铃樱...”
    月见山响低声呢喃了一句,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后,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最终转身朝和室的后门走去。
    而正当他动身离开时,后方的拉门却被人轻轻拉开,花海院剑吾站在门外,正巧与准备出去的月见山响碰了个正着。
    “哟!好久不见,看上去气色不错。”花海院剑吾的语气轻快而熟识,宛如没有间隔的朋友那般随意的招呼着。
    月见山响微微一愣,本就带着一丝严肃的面容恢复如常,更显生硬:“剑吾大哥,作为主人让宾客等待可不是好习惯,我一开始也只是来帮祖父大人送信给京介先生而已,这一个小时的等待,对我来说是不必要的浪费。”
    花海院剑吾笑了,同时脸上流露出三分歉意七分调侃:“可你不也乖乖等到现在了么?反正你回去大概也只是成天待在道场里,难道不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和铃樱见面么?”
    “剑吾大哥,您...!”月见山响正经的脸庞上难得地流露出一丝难堪,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心思一样一时难以启齿。
    “好啦~你和铃樱那点事,连下人们都知道,他们不敢乱说,只是碍于家主的严令,在我面前就不用那么拘谨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以你的性子,会特地停掉剑术的训练,特地来帮清一郎爷爷送信?”
    花海院剑吾目光亲和地看向眼前亦弟亦友的青年,见到对方那副越发窘迫的冷硬面容,心想也该点到为止了。
    “好了,开玩笑的,我确实有事想告诉你,不过来之前被家族的老东西们耽搁了。”
    “和你这次去华国的事情有关?”月见山响思索了片刻,静静地问道。
    “是啊...”花海院剑吾越过眼前的青年,来到房间的前门朝会客厅那边看去,平静的面容下,看向那位自己称作祖父的老人的视线显得有些冰冷:“虽然出了不少意外,但多亏如此,这次我也成功从老爷子的手里活了下来,呵...想想待会儿和他见面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倒是让我有点期待。”
    “你是说京介先生他又...!”月见山响回过头,刚硬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怒意。
    “追查花海院家的叛徒,又或者说是宗亲...?还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想趁机把我解决掉,不过正所谓世事难料,他也不会想到,他精心挑选的那些花海院家死士,居然会莫名其妙地被人一锅端了,这下就算是他也该会肉疼一次,只是可惜了那几个忠于我家伙,就这样被牵连了进去,白白丢了性命。”
    “数十年前发动战争的皇室秘密进行的人体实验,带着其中的部分成果销声匿迹的污点,这还真是见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花海院剑吾的眼里闪过一丝与杀意夹杂在一起的怒意,他的收在口袋里的手掌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头。
    但下一秒,察觉到月见山响的沉默,他很快便再次露出笑容:“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对于看中血脉胜于一切的扶桑皇室来说,这是必然的,我这种旁系私生子,想要爬上去,必然不会轻松,倒是你...因为武的事情,这些年来你也没好过到哪去吧?好在月见山叔叔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至少不会把子孙当做工具,如何?你应该考虑一下着手帮他打理月见山家了吧?”
    月见山响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郁,他低下头,默默地说道:“我...我也想过,只是我始终不愿意放弃,我知道...父亲心中选定的人一直是武大哥,所以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停止过打听他的消息,我只是觉得...如果再等一下,也许很快...”
    “六年了吧?从武那个家伙失踪开始,拿起剑的时候你是那么的果断,但在情感这个方面却总是优柔寡断,难道你觉得,铃樱还能等吗?”
    “我...!”
    花海院剑吾叹了口气,旋即无奈地摆了摆手:“好了,别搞得像是我在逼你那样,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法轻易取舍,但是与其执着于过去的人,不如好好看看当下应该珍惜的人不是么?铃樱的那个婚约者,近期听说就要来扶桑拜访她了,你怎么看?”
    “什...?!”月见山响刚要说些什么,却又很快地沉下脸:“我...不知道,我不想耽误铃樱,如果她希望,如果那人的地位和能力真的如传闻所说那样,我会尊重铃樱的选择...唔啊!”
    月见山响还没说完,就感觉肚子上被狠狠地挨了一下,他吃痛地抬起头,只见花海院剑吾望着他,眼神微冷。
    “真是不该对你这个死脑筋抱有希望,算了,你好好想清楚就是,你个大男人犹犹豫豫的,还要铃樱来替你做决定吗?回去吧,见天你是别想和铃樱碰面了,再过两天竞技演武就要开始了吧?别到时候输了赖我身上。”
    “好...”
    月见山响在家族和外人面前一直是一副杀伐果断,冷厉无私的模样,但谁又知道,这个挥剑无情的月见山家少主居然也有这种一味退让的模样,对此花海院剑吾只是无奈,也是灰心地摇了摇头。
    “啊,差点忘了,等到雾山祭典的时候,如果可以,你还是尽量不要涉足其中比较好,不管是你,还是司伯父,都是一样的。”
    “这...为什么?那不仅是对扶桑皇室,对月见山家来说也是重要的祭祀活动,父亲他是不可能...”
    花海院剑吾皱了皱眉,随后继续说道:“其中的理由,等这次事情过去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但是现在,为了你的家族,为了铃樱,我希望你能好好保全自己。”
    “剑吾大哥!”
    “走吧!来人,送客。”
    只听见花海院剑吾一声令下,立刻有一名站在门外的守卫走入,请示着月见山响离开。
    月见山响见状,根据多年来对花海院剑吾的了解,也知道对方不打算继续回答自己的问题,只能带着满腹疑窦离开了此处。
    乌云聚集的天空中缓缓落下一株株洁白的雪花,院落的积雪再次蒙上一股更深的寒冷,而花海院剑吾站在那儿,再次打量了会客厅一眼后,旋即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在华国的繁城第一学院某间教学楼的楼顶,两个衣衫凌乱甚至有点破烂的青年正并排地靠在屋顶水箱旁的墙壁边上,脸色看上去都不是很好。
    就像是刚刚被人洗劫了一般,两人没好气地坐在那儿,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其中一个还自顾自地从兜里拿出了廉价的香烟默默地点了一根,毫不客气地将二手烟朝身边的青年吹了过去。
    闻着有些刺鼻的味道,郭夜阑揉了揉鼻子,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理亏在心的人那样,一时竟没法对身边的这个家伙发作。
    他的侧脸微肿,嘴角边还带着一丝浅浅的血渍,这一切正是来自身边死党的杰作。
    “郭二哈,那个臭红毛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雨馨会被那种家伙缠上!”
    数分钟前,当他刚来到楼顶的时候,于恒便二话不说地一拳先揍了过来,随后更是像不解气那样直接和他打了一架。
    为了让这个发疯的大少爷冷静下来,郭夜阑是不能下重手还得和他保持有来有去的形势,没少被他的拳头打中,所以现在才会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抽烟有害健康。”
    “放你的狗屁,粑粑我爱怎么抽怎么抽,你管得着?”
    像是有点受不了那样,郭夜阑面无表情地提醒了一句,却换来于恒嗤之以鼻的反驳声。
    “我姐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你tm...咳咳咳...!”
    于恒一副气血上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还被烟呛了一口,就要爆炸的模样,然而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烟头擦在地上熄灭了。
    “我没心情跟你废话,昨晚雨馨遇到的事情,解释!”
    郭夜阑闭起眼一咬牙,随后又叹了口气道:“蓝丽大酒店,想要灭我口的那个凶手。”
    “什么?!”于恒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差点跳了起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昨晚和凌杰分开之后,郭夜阑就考虑过于恒会找上来的这件事,哪怕事情涉及郭雨馨,内心的愧疚和焦虑让他真的很想将这件事始末和姐姐还有死党坦白,但在内心的挣扎过后,还是选择尽可能地隐瞒和袁靖有关的消息。
    “一年前,我和雨馨遇到的那个杀手是不是也和他有关?”于恒重新坐好,支棱着狠狠地晃着郭夜阑的肩膀。
    郭夜阑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害怕自己现在的情绪状态会控制不好说漏嘴,毕竟姐姐和于恒遭遇的事情确实和自己有关,可是自己现在却无法直接向他们坦白。
    见到死党那副沉默的模样,于恒对自己的猜测顿时又确认了几分,他狠狠地把拳头砸在水箱上,砰的一声将水箱的铁皮外壳都打凹了一点。
    像是毫不在意拳头上传来的痛意,他不知所以然地挠着头,只觉得比起昨晚因为搞坏于若霜跑车被自家三姐暴揍还难受。
    “你失踪了一年的事情是不是也和那家伙有关?或者,你现在是不是还和那个家伙有所纠缠?!你是不是背着雨馨和我在...”
    虽然觉得自己问得问题越来越混乱,随着自己的思绪,于恒只觉得心里乱作一团,但一看到郭夜阑那副沉默的反应还是让于恒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扯了起来。
    “你疯了是吗?!你知不知道你消失的这一年里雨馨有多担心你!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事,她该怎么办!她会怎么样你知道么?!”
    “我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在拼命地想要解决这些事啊!”郭夜阑咬着牙,却始终没有看向于恒,他觉得像是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了一样,内心也开始变得繁乱起来。
    “拼你个头!你算老几啊?有问题就不知道找我们商量么?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不要命了是吗?!我打死你个混蛋!”
    话音未落,于恒已经举起了拳头,但看着郭夜阑那暗沉缄默的样子,身体像是凝滞了一样,高悬在半空中拳头终究没有落下,过了一会儿才愤愤地松开了死党的领子。
    因为正好是假期,学校放假的关系,这栋教学楼今天并没有什么人,这儿的动静才没被多少人注意到,于恒叉着腰,不断地深呼吸喘气,像是一个吹气筒一样,想要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再让雨馨担心了,有什么事情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说出来么?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你瞒我就算了,对你来说,雨馨就一点不重要吗?”
    “怎么可能不重要?可是除了这样之外,可就算说出来了又能如何?姐姐和你的事情已经闹得那样子了,难道指望于伯父出手帮忙吗?那个家伙是国外犯罪组织的成员,还有一定地位,对他来说杀人就像是游戏一样,这次说不定也只是一时兴起,与其说出来让我姐担心,倒不如把一切烂在心里,至少我现在好好地留在这里,姐姐也能安心一点。”
    郭夜阑沮丧着脸,他知道现在自己不管说什么都理亏,还不如尽可能地将理由说得能让对方接受一点,真假参半的答案,往往是最有信服力的。
    就算是以于家的势力,也不可能和影瞳硬碰,倒不如让于恒知难而退,至于能否说服他,往后再找机会稳住就是了,现在必须先安抚住姐姐和于恒,等解决掉袁靖这个不安定因素之后...
    “总之,之后的事我会托人帮忙调查,你就不要再一个人藏着掖着去做冒险的事了,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还当我是兄弟的话。”过了许久,于恒才静下来开口说道:“我昨晚托人查了,袁靖,华国奠城人士,在华国有着几家公司经理级别的挂名,只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他的履历干净得很,不排除这只是个伪装用的假名,最近的突破口,是和杨氏集团也有过商务往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郭夜阑愣了愣,抬头问道。
    既然于恒已经着手调查,他也不方便出言制止,这样的行为只会招致对方的怀疑,而且就如于恒所怀疑的那般,袁靖的名字不过是个伪装,以影瞳的办事方法,普通的手段轻易无法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再说吧,调查这种事也要时间,手下的人还没传消息过来...总之你也要多加小心,言尽于此了。”于恒迈起脚步走到水塔台边缘,感受着让头脑冷却的凉风,觉得神经放松了不少。
    “于恒,商量个事。”
    “有屁快放。”于大少爷表示现在十分不耐烦,很想抽人。
    “你最近,是不是打算去扶桑?”郭夜阑站起身,理了理有点凌乱的衣服。
    “谁告诉你的?行吧,不用想我也知道,肯定是小箐那丫头。”于恒少有地瞪起死鱼眼,对于妹妹和郭夜阑他们家要好的关系早就见怪不怪了。
    “能带我一程么?我有点事,师父他给我布置了一道实践考题,和扶桑的建筑风格有关的,我想实地考察一下,再来...我也想出去走走,现在不太好面对我姐...旅费什么的我可以自己出的,就是临时签证有点麻烦,你应该是打算坐私人飞机过去的吧?”
    “蛤~?”于恒转了转眼珠子,思索着死党的话,感觉像是没有问题,但总有种说不出的讶异。
    想到郭夜阑一向害怕郭雨馨生气,这会儿想要躲一躲倒也还说得过去。
    其实郭夜阑也甚是头疼,凌杰把假身份交给他之后特地嘱咐他自己想办法用不正当手段过境,理由是自己临时有事要处理,但是那边又赶得及,最方便的方法就是通过于家这边的渠道搭个便车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按凌杰所说,袁靖之所以会找上郭雨馨兴许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对于那种家伙来说,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造成不便,所以以防万一,还是不能用郭夜阑的名字入境。
    只见于恒站在那儿犹豫了一小会儿,旋即弹了个响指道:“ok,正好明天出发,来南城机场那边找我汇合。”
    郭夜阑眉间一挑,总觉得于恒这答应的过于爽快了,反而心底起了一丝警觉,据他对这小子的了解,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但事出突然,他也不方便过多询问。
    “谢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他沉静了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碎成几块的小纸张问道:“对了,这张支票是你给我姐的吗?今早傅姨丢垃圾的时候掉出来的。”
    看到那张写着于氏商行起头的支票,于恒整张脸顿时僵住了那样,机械似得看向一旁:“额...我没什么印象呢~啊哈哈哈...兴许是当初我和雨馨开玩笑的时候偷出来玩的支票本残页什么的...总之!好好休息,明天准时到啊,我回头和雨馨商量一下,她还一直等着我这边的解释了,我还得给你找理由瞒她,你可得好好谢谢我知道吗!走啦!”
    “哦、哦...嗯,谢谢。”
    看着死党抢过支票飞也似地跑掉的样子,郭夜阑的脸上一阵狐疑,但他很快地将视线转向教学楼之下,那熟悉的风景,灰暗的天空,宛如山雨欲来一般,好似一个高悬于天空中嘲笑世人的小丑一般。
    “我...还真是一个卑鄙的家伙。”
    郭夜阑看向空荡荡的手心,逐渐收紧成拳,眼中泛起一丝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