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怎么你一个人啊?笨蛋师弟去哪了,你们不是一起先回来了吗?”
城郊别墅内,韩丛雨迈着轻快的脚步跑进了花园之中,在那空旷的草坪边上,只有凌杰一个人在那重复着挥刀的练习。
冷冽如刀的青年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紧身背心,健硕均匀的肌肉曲线配合上那俊俏的脸庞,掩盖了许多平常令人感到难以靠近的锐气,宛如一个普通的邻家青年一般。
“谁知道他,半路问了一堆和几位长老有关的事,刚问完几个长老留住的位置,就突然间说有事跑下车去了。”
凌杰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大冷天的汗水和冷雪混合在一起,换做普通人早已冷得直哆嗦了,可是他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的,默默地走进屋中,朝后面走来的何守行了个礼。
在他看来,那小子那副匆匆忙忙地跑掉的样子,八成是担心自己拿他耍宝落选这件事揍他而找借口开溜,实际上他确实打算今天回来就给他来个魔鬼式特训,在他离开幽城前要给他练得站不起来为止。
哪知道那小子居然趁着红绿灯转换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打开车门跑了出去,结果他刚想去追,就被后方车辆鸣笛催促个不停,一想到这儿,凌杰就恨不得将他拖回来揍个半死。
“哦~这样啊...呵呵~那个耐不住寂寞的小子...”拄着拐杖的老人微微一笑,深邃如墨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凌杰不解,何守那对很多事心知肚明的笑容,有的时候总会让他猜不透其中的意思,而他也没有对此过多揣测的想法,毕竟在他眼中,那个爱惹麻烦的臭小子只要安分点,他没必要操多余的心。
“疯完了也许就自己回来了,那小子的懒散劲应该不至于打了几场之后还跑出去惹事。”
凌杰拿起摆放在桌上的一瓶运动饮料,小酌了一口,然而接下来听到的话,却和他的希望相去甚远。
“我想你的期望大概要落空了...”
“嗯?”
身旁的韩丛雨突然极度无语地看向窗外,她手里抱着柔软的抱枕,惬意地躺在沙发上,金色蛊虫小玉飘落在她肩膀上,说起翅膀磨蹭着女孩衣服上的布料。
娇小的女孩似乎在短时间内通达了老人话中的意思,那宛若不经意地回答,让尚且被一些事蒙在鼓里的凌杰顿时警钟大作。
“零,你还是出去找找他吧,虽然有精神是好事,但是太引人注目终究不好,新城区那边挺热闹的,你不如去那里找找看如何?”
“老师,您...?”
老人那意有所指的话,让本就被韩丛雨的话刺激到的凌杰下意识地握住拳头,片刻后,他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穿上外衣跑了出去。
不会错,那小子肯定出去惹是生非了!
不多时,一辆摩托车快速从别墅区驶出,车上的青年拉下头盔的罩子,语气阴冷无比地说道:“郭夜阑,等会儿我一定会弄死你!”
而与此同时,那个被他盯上的家伙也顺利来到了岳瑾诚一行落脚的酒店。
宏伟高耸的星级酒店楼层繁多复杂,而且因为临近旅游娱乐圣地,入住的人也络绎不绝,非内部人员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种地方精确地找到一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这件事对于郭夜阑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难事,就拿现在的情况来说,他确实精准地找到了他要找的人所在的房间。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今天对战的时候,我顺手在她那件风衣里贴了个微型发信器。”
面对岳采翎的提问,郭夜阑毫不介怀地从身上掏出了手机,宽大简略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轻微闪烁的红点,在手机软件的操作界面下,详细地展示出了一串精确到角度距离的数据。
这本就是于氏集团的新型产品之一,一年前他就偶然接触过,而这次的则是时隔一年多之后的升级版定位产品,托了某个总是监守自盗的大少爷的福,他在自家姐姐那儿找到了不少还没拆封的包装产品。
因为觉得可能会有用上的地方,所以就从姐姐那儿拿了不少,恰巧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只是他这种行为在岳采翎看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镇静下来的岳采翎目光微皱,那样子看上去和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同,似乎并不友善,这让郭夜阑心里一阵捣鼓。
“你说担心她?托你的福她现在才会这个样子,你口口声声说你和她是那种关系,我看你根本就是在瞎说!”
两人硬是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儿,正当郭夜阑对眼前人那份怒意不明所以的时候,岳采翎突然气势汹汹地指着他,言语中满是指责的情绪。
“我哪有瞎说!我和她都...等等!她怎么了么?果然受伤了吗?伤得重么?可我今天根本没伤过她啊...难道这些天她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岳小姐,你...”
郭夜阑下意识地抓住了岳采翎指着他的手腕,那急切的态度让本来对其抱有怒意的岳采翎吓了一跳的同时,态度变得迟疑起来。
“唔!痛...!”
手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强,加之对方那强硬的态度,让岳采翎吃痛地闭上了眼,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差距到自己的失态,郭夜阑急忙放开了她,阳台边上的风势突然加剧了不少,冽洌寒风将窗帘吹得呼呼作响,站在阳台边的两人却静得可怕。
“你回去吧,她累了,已经休息了。”
岳采翎揉捏着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见到郭夜阑那毫不掩饰的急切和担忧之后,她还是默默地按捺住了对眼前这个人抱有的一丝怒意,语气尽可能平和地请他离开此处。
“可是我...”
“她今天在台上被父...五长老罚了你没看到吗?!都是因为你突然出现才会这样!”
岳采翎见他不肯离开,刚刚舒缓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文静清朗的面容上带着和以往不同的严厉神色,毫不留情地朝着郭夜阑发起火来。
“她见到你被四号放倒的样子之后就丢了魂一样问我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里,你要是真的关心她就不该让她这样!你见了她又能怎么样?带她走吗?如果你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想来见她的话,麻烦你打消这个念头,这只会让她混乱难过,到时候再被长老责罚!”
“我...”
被岳采翎怒斥一顿,郭夜阑很想出言反驳,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想起唐月依在演武台上被岳瑾诚惩罚的一幕,心里不由得深深自责起来。
正因为他明白这一切有自己的过错在其中,所以才更加无法去消除这种自责感,自己这些天言行过于放纵。
不仅得罪了六长老,那过于张扬的动作还引来了其他长老的注意,哪怕这些人对他的关注并不高,还害得月依下场受伤拼命,真是...
岳采翎的神情愈发严肃,看来是铁了心要下逐客令,而他则越过女孩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看向昏暗无光的房间内侧,神色变得犹豫而苦涩。
“我明白了,希望你好好照看她一下。”
迟疑了好一会儿,沉默的青年终于再次开口,他默默地从长衫中拿出一个小包的纸袋,顺手递给了岳采翎。
“这是我路上买的一点外敷的药品,对灼伤很有效,还有...”郭夜阑顿了顿,少倾,脸上露出一丝柔和与苦笑:“也许派不上多大用场,希望你能替我交给她。”
对方脸上以及身体上那些暴露在外的伤口,哪怕已经止住了血,有的地方还是能看到不浅的痕迹。那恳求的态度让原本忿忿不平的岳采翎微微一愣,她默不作声地盯着那个纸袋子,随后伸手接过。
“多谢,岳小姐,今晚就当我没来过吧...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他动身翻上阳台边沿,眺望着下方那灯火通明的城市,正要准备离开,却听见岳采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
“怎么了吗?”
许是有些讶异她叫住自己这一举动,郭夜阑好奇地回过头,漆黑的衣衫在夜色的掩护下给他提供了不少隐蔽方面的帮助。
“上次我和月依闹着玩,结果害她拨通了你的电话,在那之后,她怕我再捉弄她,总是会把你给的那台手机带在身边。”
“诶?”
晚间的寒风轻轻撩起了女孩的发丝,她紧抿着双唇,欲言又止地转过身,背对着郭夜阑。
“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会更加难过的...”
郭夜阑怔怔地看着她转过身去的样子,那一丝疑惑从他的眼中散去,嘴角微微翘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
“谢谢你,岳小姐。”
说完,身着黑衣的青年朝着高楼的边侧一跃而下,顺着楼层外的各类可供攀爬的物体动作轻盈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面容文静的女孩转身几步来到阳台前,低头凝视着那轻盈地在楼间翻越的身影,迅捷无声的动作,就如一个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潜出了此处。
“真是的,该说他胆子大么?上级序列都不敢随便这么玩,也不怕突然手滑...”岳采翎叹了口气,抬起手看了看手里的那个纸袋子:“这个该怎样交给她才好啊?一个个的就知道麻烦人...”
“什么麻烦人?”
“呀---!”
背后突然传来的一个清冷而低迷的声音,把无奈吐槽的岳采翎吓了一大跳,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她毫无阻碍地尖叫了一声。
手里的东西差点脱手而出,岳采翎手忙脚乱地接稳那个纸袋子,这才转过身,面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落地窗前的唐月依。
“月月月、月依,你醒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无声无息的,差点被你吓死!”
真是的,这两个人都有吓人的天赋是吧?!那家伙前脚刚走,你就跑出来吓我!话说她应该没听见我在和那家伙说话吧?
“刚刚...对不起,我习惯了,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好像听见你在和谁说话,刚刚有谁来过吗?”
唐月依的精神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眼帘微垂,精致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清晰可见的疲惫和失落,显然仍在思虑着某些事情。
虽然还没到天寒地冻的地步,不过在下雪的季节,女孩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背心及紧身皮裤,身姿勾勒出的线条婀娜有致,却与这低温的天气极其不搭。
“没有啦~你听错了!”
岳采翎急急忙忙地否认着,略微不着调的语气让她显得有些紧张,她三两步地走到唐月依身前,按住她的肩膀就打算把她往屋子里推去。
“你怎么只穿这么点就跑出来,真是佩服你都不怕冷吗?!快进去穿多两件!”
将有些愣愣的女孩推进屋子,岳采翎连忙把窗户门关上,不多时,暖气机传出的温度才逐渐让屋子里暖和起来。
唐月依扭头瞥了一眼阳台上那微弱淡薄的痕迹,酒红色的双眸微垂,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只是看到岳采翎那副与寻常无异的模样,不由得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采翎,对不起...我不该缠着你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我...”
看着眼前人支支吾吾,犹豫不决的样子,岳采翎也是一阵灰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不禁在想方才硬是将郭夜阑支走,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好啦~道什么歉啊!该道歉的...明明是我才对。”
回想起岳瑾诚的做法,岳采翎觉得不管自己说多少替父亲开脱的理由,对唐月依来说只会是无用的狡辩和伤害。
是啊,该请求原谅的,不是她,而是我...是父亲...
她一把将手里的纸袋子塞到了唐月依手里,清冷的女孩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奇怪纸袋子一阵好奇,朝着她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额...这个,这个是...是刚刚...刚刚找酒店那边要的一些药用品,你身上的伤...多少保养一下比较好...”
岳采翎眼神游离地打量着唐月依身上那一处处烧伤的痕迹,强力的高压电流要是换做普通人可能当场就被电休克过去了,她却丝毫没有重视身上的伤的打算。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唐月依这种每次手上都放着不管任其自然好的做法,岳采翎并没有多在这方面注意什么,郭夜阑如果没送药品过来,她或许会像平时那样见怪不怪地放任唐月依的做法。
只是现在再次清晰的意识到,父亲在她身上所做的事,远比平时所看到的更加过分...她不是工具,是个人,活着的人...父亲到底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明明就连自己都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明白逝去的人是无法回来了的,继续这样真的有意义吗?放任父亲的自己,又如何呢?
“采翎?”
唐月依的呼唤让沉思的女孩回过神,她表情极不自然地扯出笑容,轻快地向唐月依催促道:“打开看看吧~虽然你的自愈能力比普通人强,也不能总是不注意身体。”
屋子里静静的,唐月依对这种事觉得多此一举,不感兴趣,自己一直以来受伤都没有擦药的习惯,岳采翎着突然的举动让她感到一丝违和与困惑。
若不是眼前的少女一再坚持,她或许会直接将那袋东西放下,对其置若寡闻。
沙沙...
纸袋被打开的声音传来,见唐月依打开袋子之后沉默不语地盯着袋子里的东西,岳采翎不由得好奇地凑上前去。
袋子里如郭夜阑所说,装着几样在寻常要点就能买到的药品,除了外敷甚至还有内服的,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包装小巧精致的糕点和一盒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糖果。
‘这么说来,他刚刚好像确实说了除了药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原来是点心零食啊...他这是把月依当小孩子哄吗?吃药带糖果的...’
岳采翎心想着,苦笑着对唐月依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附赠点心,呵呵~就好像在哄小孩子吃药一样~”
“嗯...”
唐月依怔怔地应了一声,本就低垂的眼帘在一瞬间似乎提起了不少,一丝光彩在那失去焦点的双眸中聚集,旋即又快速恢复平静。
“怎么了吗?”岳采翎不禁问道。
本不在意的她却从唐月依的反应中读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不过她并没有得到感兴趣的答案,唐月依只是摇了摇头,黯淡的脸色似乎舒缓了不少。
她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看向岳采翎:“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不想说...至少在岳采翎看来是这个样子,哪怕觉得心里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文静的少女也只好作罢,毕竟她还没自以为是到去强行打听他人想法的程度,更何况还是唐月依?她不想说岳采翎根本不可能了解什么。
“好吧...反正你都醒了,我想去父亲那儿看看,顺便催催客房服务吧~我想你也饿了,等着~”
“要我和你一起去吗?”唐月依抬起头。
“不用啦~你呀,精神不好就乖乖休整一下,别老是逞强!记得看看那些药该怎么用,走啦~”
岳采翎说完,便站起身,在唐月依平静的注视下脚步轻盈地离开了房间。
人偶般精致的少女独自坐在那柔软的沙发上,她默默伸手拿出了那个用铁盒子包装的糖果,打开包装后,将里面的一颗水果糖塞进了嘴里。
甘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发融化,逐渐勾起了令她沉浸的怀念感,她将后背靠在沙发上,摆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双眼,脸上的神情舒缓而柔和起来。
“这是我喜欢的水果糖,很好吃的~你试试!”
朦胧中,她似乎听见了一个悠久而稚嫩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旋,那个声音的主人带着犹豫而为难的笑容,在自己伸手接过糖果后,神情变得开心而雀跃,就像个素不相识的傻瓜一样...
“很甜,不会腥,也不会臭...很好吃...小夜...阿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白皙的素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揣着脖子上的玉石,房中传来的一丝丝细微的震动声让唐月依回过神来。
她缓步走回房中,在床角边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她小心地收着的那台手机,此刻正不断震动着。
“又是一些奇怪的推销电话吧?好吵...”
她不喜欢用手机,也觉得没有使用的必要,因为这种东西对自己没有多大的用处,将这东西带在身边,总是时不时会吵扰到自己。
偏生她对手机的操作并不多么了解,却还会有意无意地给它充电,翻看着那除了推销信息之外,唯一由联系人发来的一条短信。
然而正当她拿起淡蓝色的手机,准备像往常一样将那些未知的号码随手挂掉的时候,上面的备注名却让她猛地愣在了原地。
屏幕上的是两个简洁的字样,也是她手机中唯二两个联系人的号码之一,女孩的心跳在短时间内不停地加快。
很快地,因为没有接听,手机很快就自动挂掉了,未接来电的字样让她困顿的同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只可惜她还没放松下来,手机就又一次响起震动,还是那个人,那个号码。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明明除了之前岳采翎捉弄她的那次之外,自己从没想过和他用手机联系,他也未曾主动联系过自己,时发生了什么事吗?不对...可是...
犹豫了许久,女孩还是全力按捺住不断加快的心跳声,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在第二个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急忙按下了接听键。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的,可是心里就是忍不住去想今天的事,求求你...不要是我想的那样,阿夜还好好的,没有事,没有事...
“喂...?月依,你...在吗?”
因为她一直没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很是犹豫,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开口说出话的人那样,正在忧心忡忡地等待着他她的回复。
“小...阿夜...”
女孩微微张口,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还算清晰的呼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