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招看招看招!”
轰轰轰---!!!
伴随着巨剑那如雷贯耳的轰砸声,原本宽大平整的演武台在一分钟内就被云长天砸得烟尘四起,崎岖不平。
而郭夜阑则是一直在躲避那雷霆万钧的攻击,在他看来云长天就像是个愈战愈勇的疯子一样,上场到现在一分钟便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自己想要提出投降的次数早已不下十次,但眼前的这个憨憨根本不给自己把话说完的机会,这货就连说话的时候都不忘记挥剑攻击。
“你别一直躲啊!多没意思?嘿~看我的雷霆半月斩!”
某人嘴里念着在郭夜阑看来极度幼稚的招式名,却耍着随时要人命大剑,偏生自己还不能不躲,那巨大的破坏力简直比电影里的怪物看着还刺激。
轰---!
只听见又一声巨响,表现得节节败退的郭夜阑纵身退入了由粉尘激起的帷幕之中。
“哦?藏起来了是吧!”
瞥见对手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云长天手中的那把重剑可算停了下来,只是没到几秒,他就雷驰般迅速地将剑架在了身后,挡住了了一道从烟尘中划出的刀锋。
郭夜阑紧握着手里的长刀,震颤的瞳孔中映射出了云长天奇快的反应动作,刹那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火速地收回了长刀,摆出防御的架势朝后退去。
“哈!你跑不掉的,看招!”
就在郭夜阑后退的同时,那巨剑带起的冲力便随之而来,云长天行云流水般地将手中的剑朝后横扫而出,厚重的剑刃瞬间击中了郭夜阑用以抵挡的长刀,并顺势带起一股怪力将处于防御姿态的郭夜阑击飞了出去。
观战台上,原本因为漫天的尘埃而遮挡住大部分视线的观战者们,突然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那粉尘堆中飞了出来,并姿势狼狈地滚到了演武台的边缘,才逐渐稳住了身形。
“老师,真的不用...?”何守身边的凌杰忍不住问道。
老人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拐杖的权柄,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摇了摇头,深邃而浑浊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打量着演武台上的那位弟子。
“唔...!”
郭夜阑捂住有点吃痛的左臂,长刀的刀身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浅显的裂纹,他目光一凛,直视着不远处的那股烟幕。
这家伙是怪物吗?!那股怪力就算了,反应力和速度也快得惊人。
刚刚就算只是试探,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小心了,视觉受到阻碍的家伙居然能瞬间对他的奇袭做出反击,应该说不愧是仅次于师兄的序列杀手么?就像是充满野性直觉的野兽一样...
而且没想到只是稍微试探一下就差点出事,刚刚要是再晚退一点,自己很可能会被他直接连人带刀一同劈断也说不定。
“接招!撼天动地斩!!!”
下一秒,犹如野兽一般的怪力青年猛地从烟尘中跃出,刚毅的面孔上挂着的与郭夜阑完全不同的兴奋笑容,双手高举过头的巨剑在跃起的一瞬间就已经瞄准了攻击的目标。
“你丫能不能别念一些奇奇怪怪的招数名啊!”
郭夜阑哭笑不得地看向一跃而起的云长天,觉得这货念奇怪招式名的习惯简直就是为了让人尴尬而产生的精神攻击。
他抬起脚正要退开,身体却因为踩到了那被云长天蹂躏破坏的地板而凝滞了一瞬。
“糟糕!”
轰---!!!
剧烈的轰鸣声再次传来,云长天落地之处再次被激起了漫漫烟幕,将二人所在之处围了个严严实实。
“?!”
观战台上,唐月依的身形一滞,酒红色的双眸看向那被烟尘遮挡住的演武台,内心缓缓升起了一股不明所以的紧张感,让她呆愣在了那儿不知所言。
“那个脑残天下手就不能...啊啊啊!怎么办?!糟了糟了!”
躲在她身后的岳采翎不断地小声念叨着什么,让唐月依的思绪变得更加困顿不已,她转头看向低着头的岳采翎,悄声问道:“采翎,你从刚刚开始到底在说什么?”
“诶?!不、不不!没、没什么!那个...额哈哈哈~”
岳采翎那副欲盖弥彰的说辞让唐月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起来,因为岳瑾诚就在此处,她也不方便追问岳采翎,只是对方越是那样,她心中的那股不安和困顿就越是强烈。
‘为什么?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刚...我会觉得不安?’
唐月依的双手逐渐攥紧,指节之间在无知觉的情况下变得湿润起来,她默默咬紧了嘴唇,想要让自己心中的不安感平息下来,但视线却纹丝不动地盯着那满是烟雾的演武台。
“呵~”
另一边,注视着那烟尘四起的演武台,袁枫琴柔媚的面容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她举起折扇轻轻地抵触着红唇,看向身后刚走上来,一样满脸笑意的袁靖。
“靖儿,你的伤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夫人不必担心,相比我~下面那位傲气的后辈,情况似乎更加糟糕呢~”
袁靖语气轻快地抚摸着下巴,看上去真的和没事人一样。
“哼!不识好歹的嚣张小鬼,本来就该受点教训,你就拭目以待,看二号怎么将他给打残就好了。”
袁枫琴张开手里的折扇,暴露在扇叶外的双眸中满是冷然的神色,就像是在评价一件不顺心的劣质货品一般。
对此,袁靖自然不会反驳,他微笑着站在女人的身后,当他侧目凝视着相隔几个席位外的那个纤细的身影时,脸上的笑意却逐渐凝固了起来。
那个身影的主人站在岳瑾诚的身后,向来平静淡泊的酒红色眼眸定眼直视着演武台,像是在关注和担忧着什么一样不安。
‘她在担心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么?’
与以往不同,他没有因为见到对方那动摇的神情而感到快意,相反的则是与之前相比更加强烈的厌恶感,脑海中思索着一点点不明的可能性,他将视线转向演武台中,眼神阴冷如冰。
没过多久,被烟尘包裹的演武台上,那遮人眼球帷幕突然被一阵剑风卷动,朝四周快速散去,在那中央,赫然站着两个云长天和郭夜阑二人的身影。
此时距离对战开始已经过去了超过两分钟,两人相对而站,那名黑衣面具青年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方才云长天那雷霆万钧的一击而受到重创,这让观战台上以袁枫琴为首的一些人眉目一皱。
而与之相对的,再次见到郭夜阑身影的唐月依默默地松了口气,甚至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从何而来,只是轻轻松开了攥紧的拳头,神情逐渐放松便会了那副淡泊的样子。
二长老看了看手上的怀表,古朴典雅的表身上,秒针很快就要绕过第三圈了,可是郭夜阑却还好好地站着,云长天那小子到底在干什么?!时间到了不久没机会下手了吗!
然而二长老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让他原本就急切不满的心情,变得更加抓狂。
台上的云长天突然转过身,他身后的郭夜阑抬起手一副想要阻止什么的模样,但在下一秒,某个刚毅慵懒的青年就大声地喊出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
“我投降啦!不打了!”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就连早已退到场边的主持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最先反应过来的二长老猛地提起那肥胖的身材,大腹便便地指着下方的云长天,开始破口大骂。
“你个杀千刀的臭小子,搞毛呢!老子让你废...非常认真地对待比试,时间还没到你就投降?!你小子脑子被驴踢了是吧?!信不信我把你丢到禁闭室里关上十天半月不给你肉吃!”
听到二长老那宛如威胁般的话语,云长天挠了挠脑袋,原本凛然坚定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地举棋不定。
“喂,我说你...”
只不过这份举棋不定也只持续了不到数秒,郭夜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云长天咬了咬牙,一脸悲愤地盘坐在了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宛如双无赖一般紧绷着脸。
“我不管!反正我不打,要打你让别人打去!我云长天是个有原则的人!”
“你!臭小子,老子我今天非把你给弄死!别拦着,你们几个给我放手...!”
身材肥胖的老人气得直跳脚,他短腿一跨,很不顾形象地开始翻观战台上的石质围栏,眼看就要直接跳下去和云长天拼命,却被及时冲上来的五号和八号拦住,场面一时混乱到莫名滑稽的程度。
台下的郭夜阑定眼瞧着这一幕,面具下的嘴角再次抽搐不已,他动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不忍直视地别看眼。
一分钟前,当云长天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撼天动地斩”砍下来的瞬间,他因为踩到地板碎坑而耽误了躲避的时机。
情急之下,只好在云长天的攻势来到近前时迅速地一掌拍在他的身上,利用失去平衡的身体惯性强行避开了那一击的锋芒。
纵使是这样,强力的冲击余波还是让在刹那间将他整个人掀得人仰马翻,跌撞在了地上的同时,脸上的面具被那余波悄然震落。
“哈~没想到你居然能躲开,真是厉害!不过很可惜,我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你...嗯?!你!”
云长天趾高气扬地朝跌撞在一旁的郭夜阑看去,却在郭夜阑抬起脸的瞬间愣在了那儿。
只见那个黑衣青年脸上的狼面具掉落在了一旁,此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倍感熟悉的脸庞顿时被云长天映入眼帘之中。
“啊!你不是于恒兄弟吗?!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去,兄弟你没事吧?!”
云长天说完,赶忙走上前来,在郭夜阑诧异万分的神情下将他扶了起来。
灰发青年自认为记性并不好,相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忘得特别快,但是眼前的人前两天刚帮过他一个“大忙”。
朴实单纯如云大公子,他老早就将郭夜阑当成恩人老友了,此时认出他来,便赶忙跑过来扶他。
殊不知,郭夜阑当初报给他的名字,不过是为了隐藏身份瞎说的别人的名字。
“我说兄弟你没事戴这么个狗头面具做什么啊?真是的,要早知道是你我就不和你打了!听说你把六长老的得罪了,她现在要搞你呢!话说你居然是三长老的弟子,你真不够意思,就算我家老爷子总是酸三长老比他强,你也不用瞒着我呀!我又不像老爷子那么臭屁...嗯?我说兄弟你所句话呀!咋啦你这是?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别啊,我云长天可不想当忘恩负义的人啊!”
有点疼痛的肩膀被人剧烈摇晃着,听着眼前这小子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郭夜阑有点后悔刚刚没再小心点。
想来原本只要撑过三分钟就能结束来着?这小子刚刚打得太猛,自己下意识地就不想和他纠缠,哪知道被他追着打到后面闹热跑去试探他,简直是作死有木有!
“我没事,不过你能不能别摇了!我脑壳疼!”
郭夜阑赶忙扯住云长天那略微粗壮的臂膀,制止他继续摇下去,自己都快被他摇吐了。
“嗨嗳!你没事就早说啊~我都担心刚刚那下把你打傻了,话说你刚刚声音都不一样,你装得那么神神秘秘做什么?还有你到底为啥得罪的六长老啊?你身手不错啊,要不咱俩在打打做做戏?”
“行了行了!”
郭夜阑急忙摆手,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是个话痨呢?再被他这样问下去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只见郭夜阑转身将地上的面具重新捡起来,正要戴上,却被云长天拉住。
“你倒是告诉我呀!话说你还要戴这个面具吗?别了吧,你不会是被这么多人盯着不好意思吧?没事,有我在呢~我把你当兄弟,谁都不敢笑话你!”
灰发的青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郭夜阑现在完全不想和他纠缠,这小子却越说越来劲,眼看着烟幕正在慢慢散去,正当郭夜阑已经有点受不了想要强行甩开他的时候,他像是猛然想到什么似的,抬眼打量起了云长天那憨憨的样子。
这小子,刚刚连那红毛都能认错,也许...?
下一秒,郭夜阑浅浅地咧起了嘴角,抬手捂住半边脸做出一副难过的神情,说道:“我也不想啊,兄弟,我这都是为了我家老婆啊!”
“老婆?啊?!你结婚啦!”云长天的瞪大了双眼,随后不知所谓地说道:“我说你怎么打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女人只会影响我们男人出剑的速度,要小心啊兄弟!”
“滚,你说还是我说呢?!不想听别问!”郭夜阑没好气地打断这小子的话,说着就要继续戴面具。
“诶诶!别啊,你急啥呢!那你说吧,我不说话了。”云长天顿时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
见云长天老实了,郭夜阑这才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烟尘还没散去,这才重新看向云长天。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园林的事?当时岳采翎身边那个女护卫,实际上是我家老婆来着!”
某人一点都不害臊,语出惊人地把云长天吓傻了眼。
“啊?!我去,这么劲爆!那你当时是在看那个护卫?!”云长天震惊得张大了嘴,二话没说就信了。
云长天那副老实吧唧的样子,换来了郭夜阑彻底的入戏,他撩起袖子假装抹泪,悲愤欲绝知情至深地开始了他的演讲。
“唉~说来话长,当年我和我家老婆那是两情相愿,两小无猜,早已私定终身~但是那个红毛却硬是要跑来横叉一脚,本来我们都打算私奔了!(信了你的邪)可是那家伙却拿我的性命威胁我老婆,说是如果我老婆敢离开组织,他就要杀了我和我家的人!”
“什么?!简直丧尽天良,岂有此理!”
听着郭夜阑感人肺腑的演说,云长天顿时怒由心生,刚毅的脸庞上透露出了满满的正义感。
“那然后呢?”
被云长天这么一问,郭夜阑“悲痛欲绝”地低下脸庞,只为遮住差点露出来的笑容。
“我当时太弱了,势单力薄完全打不过他,我老婆为了我只好乖乖回到了组织...而我,这么多年来勤学苦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接我家老婆回去!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
某人猛地抬起头,悲壮如歌般的面容上满是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大义,看得云长天那是一阵热血翻滚,感同身受。
“岂理此有,简直岂理此有!不过看岳采翎是五长老的人,你老婆不也是五长老的人吗?咋就和六长老家的那个红毛扯上关系了?而且你那天干嘛不直接去见你家老婆,还躲躲藏藏的,你不会是在坑我吧?还是说你怂了?”
云长天一脸愤慨,但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郭夜阑见状,握紧了拳头沉痛地敲在心口,宛如将满腔悲愤化作感伤一般。
“没错,我怂!我是偷偷跑来找她的,我担心那个红毛发现我来找她,会给她造成麻烦!你也看见了,那红毛没事都能跑去袭击她们,我能不担心么?!我听说那家伙是六长老的人,所以就气不上来,对他和他那些同伴们下手重了点,然后他就带人来针对我,你说这还有天理吗?!”
“没天理!”
云长天用力了拍了拍大腿,丝毫没有对郭夜阑的话产生任何怀疑,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总之他觉得郭夜阑说得在理!青年即刻满腔热血如江水一般甩起了拳头。
郭夜阑抬眼,一副心念远方的缅怀神情,说道:“想当年,我和老婆好好地走在街上,碰巧被他看到了,那货还莫名其妙地看上了我家老婆,见我没权没势,二话没说就想要横刀夺爱!我家老婆宁死不从,他就拿组织当借口给我老婆施压,还说要让五长老责罚我家老婆,我可怜的老婆为了我们的安好,只好表面上和我撇清关系,实际上这些年她无时无刻都在等我来接她!(接着编,我一个字都不信...)”
云长天看着郭夜阑默默地把面具戴上,那微微颤抖的手掌似乎在掩饰着心中的悲愤和不甘,简直就像是电视中那些因为他人的霸凌而痛失所爱的可怜人一般。
“兄弟,你别说了,我懂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是吗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也不想继续和他们纠缠下去,只想找机会去见我家老婆,所以你就行行好让我投...嗯?!”
忽然间,云长天一把举起了手里的巨剑,在头上猛地一挥,环绕身侧的巨大剑风将四周的烟尘一瞬间全部驱散。
郭夜阑见状,赶紧将手中的面具往脸上套了上去,顺手还把兜帽拉了起来,将自己的面容再一次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对战时间将要结束的现在,云长天居然一通操作自己提出投降了,他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郭夜阑的良心莫名有点痛。
看着云长天被五号揪着后衣领拖走,灰发青年那惨烈的笑容,以及那根竖起的大拇指,就像在都说“兄弟,别担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
神啊,我只是想投个降,真没想害这个倒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