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围杀试炼第二日夜晚,在为长老们和随行人员安排的别墅内,一个清朗文静的少女正在自己的客房中面对着计算机搜索着有关的资料。
“郭夜阑,华国繁城人,出生于华国历20xx年,试验死亡日为10月30日,享年19岁...为什么?这个人和十四号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那天...”
沉思着的女孩不禁回想起刚随着五长老一同过来参与这次生存围杀那晚上的事情...
“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被分在同一间房间里呢~”文静的少女朝着坐在不远处默默地擦拭着武器的黑衣少女微笑着说道。
“嗯。”唐月依将手里的短刀放下,又拿起了一旁的一根尖刺,专注于武器的保养。
“话说回来,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跟着五长老出来参加这种组织内的大活动了吧?”
“嗯。”唐月依端详了一下被擦得发亮的刺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额...我听说这次安排的试炼人员比往年要多不少,不过像我这种没什么武力的关系户完全不敢想象这种残酷的比试呢...哈哈哈...”
“嗯...”黑衣少女的回答依旧简短。
十八号的语气有些尴尬,因为室友司空见惯的漠然态度,让主动挑起话题的她像往常一样觉得自己似乎在多管闲事。
好尴尬,明明十四号和自己年龄相仿,却和自己完全不同,自己和她都是被五长老亲自选任的下属,自己能够担任核心序列末席,靠的却只是一点过于常人技术研究能力和长老的内定...
而相对的,唐月依则是由五长老亲自进行实验改造出来的,为了能够方便他执行和武力有关工作的“工具”,是被五长老当做杀人用的武器差遣的人。
“十八号...”沉默寡言的唐月依突然间开口,让沉浸于思考的少女回过神来,她有些慌忙地应承道:“诶?啊,说了好多次,私底下的时候叫我采翎就好!”
岳采翎,身为十八号的少女的本名,和组织中大部分杀手所用的代号名不同,是她真正的名字,和唐月依初识的时候,就和对方提到过,只不过唐月依一直以来很少会用名字称呼她。
“采...翎,你不用顾虑我的,只会扫了你的兴致。”唐月依的态度依旧十分淡然,但是并没有平常的疏远感。
“怎么会啦!其实我根本不喜欢来这种所谓的试炼,每年都要因为这种事死好多人...”
“是啊...”唐月依的眼神闪过一丝黯淡,随后看向一旁的岳采翎:“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话了,要是让其他长老听到了就不好了...”
“没关系啦~我只会和月依你说这些话而已~”
“你还是...叫我十四号吧。”
“哦...”岳采翎显得有些失落。
看着对方那真切的笑容,唐月依不由得下意识地躲闪起了她的目光,组织里能像她们俩这样相处的序列杀手真在少数。
也许是因为岳采翎并非通过残酷的实验和训练挑选出的武力人员,才能这么平常友好地对待唐月依,甚至认识不久便希望和她以名字相称。
又是一阵沉默,岳采翎不禁为这尴尬的气氛感到难受,她打开一旁的计算机,灵活手指开始飞速地在键盘上操作起来。
“我试着破解了一下这座研究场地的资料库,能查到不少奇奇怪怪的资料,你要不要来看一下?没准能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哦~”过了好一阵子,岳采翎突然间转头兴奋地对唐月依说道。
岳采翎丝毫没有对自己这种非法入侵的黑客行为感到一丝自知之明,反而招呼起唐月依一起来偷看组织试验场的秘密资料。
“不了,我不太擅长技术类工作,就算看了也没什么用。”唐月依摇了摇头,轻声拒绝。
“说的也是...”岳采翎失落地撅起嘴,觉得她们俩简直是为了尬聊而存在的组合。
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见唐月依又一次转过身去擦拭随身的武器,岳采翎只好百无聊赖地对着计算机翻看起了刚刚从实验数据库里黑出来的资料。
“组织搜罗过来的实验体还真是哪个国家的都有啊...杉源弘也,洛兰特·希维尔,布里维亚...啊,终于看到一个华国人了,嗯...郭夜阑...是个男孩子呢,名字听起来倒是挺中性的...”
“你说什么?!”一旁默默地擦拭着武器的唐月依猛地回过头来。
“怎、怎么了吗?”被唐月依少有的激动模样给吓到,岳采翎一时间居然愣在了原地。
只见唐月依站起身径直地走到岳采翎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双肩,酒红色的双眸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慌,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岳采翎不由得一阵害怕。
“名字!你刚刚说的那个华国人的名字是什么?!”唐月依颇为激动地发出了询问。
“郭、郭夜阑啊!好像是一年前送过来的实验体了,资料上说他因为擅闯繁城的据点被七号发现之后重伤然后投入实验之后转交到这里最后重伤不治身亡了啦!!!你先冷静点啊...呀啊!”岳采翎被唐月依晃得有些头晕,慌不择路地将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全都复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阿夜...”唐月依放开了岳采翎的肩膀,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惶恐和难以置信。
“唔呜...头好晕,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这个人?”岳采翎好不容易从眩晕中缓过来,看着身前表现异于平常的唐月依,不禁感到一阵疑惑不解。
“他为什么...七号...!他明明说过不会对他出手的!”酒红色的双眸中,那种恐慌逐渐转化为了愤怒,唐月依迅速地从床上收起排列整齐的武器,随后夺门而去。
“等等啊!十四号,你要去哪啊?!”
因为发现唐月依当时的样子不太对劲,所以岳采翎当即便追了出去,可是当十分钟后她找到唐月依的时候,却见到女孩已经被六长老手下的两个核心序列,十一号和十二号给联手制服了。
据说唐月依找到和六长老待在一起的七号之后便直接对他发动了攻击,还是下死手那种。
十一号和十二号为了制服她都被她给打伤了,要不是五长老及时赶到,盛怒之下的六长老本来准备直接将唐月依的手脚挑断...
“七号,我一定要杀了你!”
岳采翎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唐月依被押下去的时候还怒不可遏地盯着七号说要杀了他,这是她和唐月依共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她那副模样,连一旁向来对研究之外的事情毫不关心的五长老都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
岳采翎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由得柳眉紧锁,今天她又偷偷去看唐月依了,只是她的状态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肯和自己多说些什么,不过看见她有好好地将自己送过去的食物吃下去,女孩反倒安心了不少。
“明天就是生存围杀的最后一天了吧?幸存者的数目应该会在明天确认下来,真希望六长老他们快点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一位面相古板,身材高挑的男性推开门走了进来,正是五长老。
“五长老,您怎么来了?”岳采翎急忙将计算机的屏幕息掉,慌张地站起身子掩饰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又偷偷黑进组织的系统里了?”男人那张古板的脸上难得没有绷得太紧,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教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整天做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的。”
“我没有啦...就是有点在意的东西...”岳采翎低下头,很是心虚。
“你今天又去看十四号那孩子了?”
“诶?我...那个...对不起!”
男人注视着女孩那副紧张的样子,眼神中竟出现了一丝无奈,他上前摸了摸岳采翎的头,放低了语气说道:“翎儿,我和你说过,不要和十四号处太近,那孩子只是我挑选出来的工具。”
“可是父亲,这不公平!您也知道,要是没有十四号的话...”
“即便是这样也不行!我为了能够将你安全地留在我身边,废了多大力气才让你套上了核心序列的头衔,就是为了能够在组织里保护你的安全!至于她,只是我这边提供给组织的可调派人员,是给你准备的挡箭牌...你和他们那些杀人工具是不同的,不要因为一点私情就和她走太近,不然以后吃亏的只会是你!”
“我明白的...只是...”岳采翎面露难色。
“前天要不是看你拦着六长老替她求情,我才不会插手,翎儿,你要理解父亲,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团聚,一两个人的牺牲根本算不了什么。”
“父亲...我们真的要这样吗?你也知道母亲她已经...”
“住口!她会好起来的!她只是病了而已,父亲会想办法治好她!”
五长老那副激动的神情,让岳采翎不敢再说些什么,而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五长老这才放开了紧抓着女孩肩膀的双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今天很晚了,你早点休息。”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父亲!”岳采翎忍不住叫住男人,她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讪讪地开口问道:“十四号她什么时候能出来?”
“等明天试炼和人员筛选结束,我会放她出来的!只是要等六长老他们离开了,我可不想那丫头出来之后再给我添乱...你如果不想她继续被罚,就劝她老实本分一点。”
听见父亲的回答,女孩这才默默地松了口气,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劝得动父亲。
岳瑾诚,是五长老的本名,他是岳采翎的亲生父亲,也是组织之中负责实验研究的主要人员之一,近年组织中低级的序列杀手实验能活得更高的成功率,其中大部分的进展得益于他的功劳。
他是醉心于研究的人,和许多长老不同,不在乎和实验研究以外的任何东西,所以在组织中是表现较为中立且存在感不高的人,但是却也是无法被人忽视的人。
只有岳采翎知道父亲之所以加入组织并这么多年来醉心实验的理由,他心中那个妄念,然而她却没勇气劝父亲放弃,哪怕有时候,觉得父亲对于这件事已经疯魔了...
只剩女孩一人的房间中,顿时显得孤寂而冷然,她静静地走到了电脑前,重新打开了电脑屏幕,又开始着手调查起了和郭夜阑有关的事情。
此时此刻,仍然留在地牢里的唐月依,看着一旁空空如也的餐盘,不禁有些讶异...自己明明和岳采翎说过让她不用来看自己,她却还是偷偷跑过来给自己送吃的。
本该没有食欲的她,却因为不想看到那个对自己流露出善意的女孩难过而乖乖把东西吃了。
在这样的组织里,她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不像其他的杀手那样冷酷无情,也没有那些研究人员那般冷漠残忍。
也难怪五长老会找自己这样一个替身替她挡掉来自组织的任务,毕竟像岳采翎这种性格,要是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一下就死在任务里也说不定。
唐月依将脸颊埋在大腿中,抱膝坐在那儿,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自从那天偶然从岳采翎口中听说了郭夜阑的事情之后,她便直接找上了和六长老一同前来的袁靖,还想趁机杀了他,所以现在才落得这个下场。
“是我杀了他又怎么样?谁让他不老实点要自寻死路地跑来找你呢?我还特地给他留了一口气让他作为实验品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呢~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温柔啊?哈哈哈哈~”
那天,自己在被六长老手下的另外两个核心序列联手制服之后,袁靖特地凑到自己近前说的话,宛如刺骨的刀锋一般,不断地在自己心中剜下一道道刀痕。
她以为只要自己走了,就不会牵连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可是没想到郭夜阑会为了找她而闯进繁城的据点,只要想到这点,那本以无神的双眼中就会控制不住地渗出泪水。
果然,就像那个令自己深恶痛绝的男人所说的那样,自己这辈子只是一个无法活在阳光下的怪物,一个不断夺走许多生命的刽子手,自己的灵魂说不定早已肮脏不堪了,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只是一时想要任性一下,一时想要放纵一下心中的愿望,却为珍视的人带来了杀身之祸,到头来,自己只是一个不断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的不祥之人...
女孩默默地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透明玉石,她默默地注视着上面那个磨损了部分的“夜”字,晶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轻轻地滴在玉石之上。
“阿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在的话,一切都不会这样...”
咚咚!
突然间传来的敲门声,让沉溺于悲伤之中的少女回过神,她好奇地抬起头,正疑惑着以为是不是岳采翎又跑来找她了,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阴鸷而轻快的声音。
“哟~还好么?十四号~我来看你咯~这两天可还开心~?”
袁靖站在门边,满是笑意地透过门上的间隙打量着那个在阴暗的地牢中显得有些模糊的身影。
砰---!!!
只见下一秒,厚重的铁门宛如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中了一般,发出了沉闷的巨响,从那门上的间隙之中,可以看到一双饱含愤怒和仇恨的酒红色瞳孔,正笔直地瞪视着门外的男人。
“哇哦~可怕~真是太可怕了~人家都要吓坏了~不要这么生气嘛~我特地来看你,你也不笑笑~”袁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断地对着女孩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抱怨。
“你!你!你!!!”
砰!砰!砰!!!
看着眼前的铁门因为强力的冲击而不断传来沉重的声响,袁靖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哈哈~还是别白费力气比较好哦~小心把手砸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就算身体再强悍,手无寸铁的你也不可能砸坏这道门的~”
“你...!”
唐月依浑身颤抖地站在门后,贴在门上的双手因为超乎身体承受的上限的攻击,已经鲜血直流,甚至有点血肉模糊。
她试图抬起脚用力地踹动这道厚重的铁门,直到腿部传来强烈的疼痛感和麻痹感,直到身体差点维持不住平衡,她才逐渐停下动作。
听着门后传来的那阵疲惫的喘息声,袁靖双手抱胸,懒懒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宛如一个没事人那样,笑容变得愈发地愉悦和灿烂。
“告诉你一件事吧,我一开始确实按照你的约定没对他出手哦~只不过他偶然出现在杨氏的旧别墅那边让我遇到,所以我就一时兴起地派了个上级序列去刺杀了他的姐姐~”
“你说什么?!”唐月依猛地抬起头,她惊惶不安地抓住了门扉上的把手,歇斯底里地朝男人吼道:“你对馨姐姐做了什么?!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哈哈~别那么生气嘛~你知道吗?他可真是令人头疼呢~连那个上级序列都不小心栽在他手上了~他那天闯进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你送五长老登机的时候,只差一点就他就能叫住你了~哈哈~可惜被我拦住了~”
袁靖侧过脸,看着那双越来越惊恐,越来越绝望的美丽双眸,只觉得心中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舒坦过,一阵快感在身体里不断地升起。
“他一见到我,就问我为什么要杀他姐姐~还不知死活地和我对峙了起来,所以我就心善地送他去和他姐姐团聚了~多亏他那些烦人的小道具,给我添了一堆的麻烦,养了快一个月才把伤养好~唉~没看到他被当做实验体活活折磨致死的场面真是太可惜了~”
“啊!!!我要杀了你!!!七号!!!”
砰!砰!砰!!!
“哈哈哈~好啊,前提是你有能力杀我才行哦~真是可惜,明天可能就要走了,到时候见不到你我又该寂寞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想念着你的~我亲爱的十四号~哈哈哈~”
“七号!你给我滚回来!!!啊!!!!”
唐月依目眦欲裂地盯着男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吼着,如果不是这道铁门将她挡着,她恨不得立刻上去将这个该死的混蛋撕成碎片。
地牢中不断地传来沉重的砸门声和嘶吼声,连驻守在附近的守卫都被这怪异的情况给吓到了,他们试图去那边确认一下情况,却被一个从那边走出来的红发男子三言两语地阻止了。
过了许久,这股令人胆寒的声响终于逐渐平息,守卫们也放弃查看情况,转身继续在别墅附近巡夜。
袁靖在附近驻足了许久,直到再也听不见女孩的吵闹声才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信步朝自己房间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地牢下方,厚重的铁门之后,黑衣少女痛苦地靠着那道沾满自己鲜血的铁门席地而坐,她已经声嘶力竭,没有力气继续砸门了,心中的痛苦和绝望比之前要更加沉重包裹住此刻的思绪。
“呜呜...呜呜啊啊啊...!!!”
她哭了,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地哭泣着,周遭的黑暗将她的身体覆盖,窗外的月光也在此刻被乌云遮蔽,不再为此处带来一丝光芒。
多少年了,她依稀记得自己成为十四号之前所经历的那股地狱般的实验改造,她最后都忍耐了下来,只因为她心中还存在着对已经逐渐忘却的家人的想念。
在那血的厮杀和收割性命的绝望当中,她也挺过来了,是那个在山林试炼时所偶遇的男孩给了她能够面对这一切的念想和勇气。
可是现在的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宛如被夺走了一切的珍贵事物,甚至连希望和念想都被毁掉的绝望感盘踞着她的内心。
被刺骨的寒意包裹着全身的感觉,比那日的雨夜更加地疼痛,更加地冰冷,然而这次却没有他会来将自己抱进怀里,没有他会替自己挡住那落下的雨水,没有他会温和地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尚且拥有能够回去的归所。
好冷,好冷,好冷...
手上早已鲜血淋漓,却逐渐地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身体越来越冷,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牢的地板上,发出令人感到死寂般的滴答声。
“啊...谁来救救我,妈妈...月依不想待在这里,月依想回家,月依好想你...阿夜,你在哪?对不起,阿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再多叫叫我的名字,再抱抱我...阿夜...我好冷...我好想你...”
“嗯?”
远方的山林中,在大树上躺着的郭夜阑仿若感觉到一股揪心的寒意将身体包围了一般,他坐起身子,目视着那被乌云遮蔽的月亮,乌黑的双瞳中浮现出了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