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正式开始，起诉方简要叙述案情之后，原告和被告双方就展开激烈的争论。
    “综合刚才提交的各种材料，我们认为被告方炫彩广告严重违反了劳动法，使用各种不正当的手段打压、限制、恐吓原告方。”肖空道。
    “原告方的观点我们不能同意，”被告席上炫彩的一个律师抢过话头，“直到起诉为止，原告方卢玮、骆朴都是炫彩的员工。公司为他们提供了舒适的工位，充足的培训，高额的薪资，以及种种必要的条件，他们理应为公司创造经济效益。
    如果他们在竞标中失败，就是给公司造成了损失，理应给予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且卢玮和骆朴两人在投标失败之后不但不思考如何弥补损失，反而认为公司给予他们的资源不够，试图把责任推给公司管理层，甚至私下考虑跳槽到其他公司。
    他们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因为公司的培养。想带着公司给他们的投资给竞争对手效力，性质非常恶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东西叫做‘竞业禁止’呢？就是为了预防有人带着前公司的保密信息投奔竞争对手，产生不正当竞争。”
    “我靠，开眼界了。原来还有这个东西。”旁听席上发出一阵骚动。
    “这么看起来，炫彩管制两名原告没毛病啊！”有人说。“你想想，俩原告都是总监级别的，肯定都知晓公司的机密，像什么客户啊，营业额啊，薪资啊之类的。如果跳槽去了竞争对手，这不就是妥妥的投名状嘛。”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地在法庭上斗了一个多小时，说得口干舌燥。法官宣布休庭十五分钟之后继续。
    旁听席里，不要说是那些没有立场的警法线记者，就连那些本来坚决要给卢玮、骆朴站台的人，都被炫彩广告的律师说得有些含糊，不知道自己的立场还能不能站稳了。
    趁着休庭的时间，肖空仔细回忆了一下双方辩论的焦点。第一个焦点在于卢玮竞标失败，到底应该不应该为公司承担责任。
    第二个焦点是卢玮如果离开公司，炫彩应该给予卢玮什么样的评价，以及炫彩能不能把对卢玮的评价分享给行业内的其他公司。
    最后一个焦点是炫彩有没有权利管制员工离开公司之后的再就业。
    走出审判庭，肖空看到走廊里几个记者正在讨论案情，便借着接水的机会凑过去听一耳朵。
    “你们觉得这案子谁能赢？”一个年轻的男记者问。
    “我看啊，八成原告要悬。每次都是提出一个观点就被炫彩的人挡回去，然后又提下一个观点。基本上没怎么看到那个肖空反驳，到底是业余人士。”旁边一个上点岁数的记者抽了口烟道。
    “什么业余人士啊，完全是法律小白好不好？我查过他的背景，就是一个做宣传、营销策划的。跟法律完全不沾边。”年轻的记者道。
    “炫彩的胡律师也不是吃素的。别看他一言不发，都是他的马仔发言，可实际上把天威可能进攻的路早就规划好，给堵死了。”中年女编辑道。
    “唉，看来天威在公司法、经济官司上强势，并不代表在劳动法上能同样强势啊。”男记者道。“关键是天威的人还没来。准备的书面材料的威力又要大大打个折扣。”
    “这世道，打工的没活路喽！”有人感慨道，“全被一帮讼棍给把持了！”
    “有没有可能原告方绝地翻盘呢？”短发的女记者问道。
    “哪有可能？！你看那个肖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就知道啦。有关键论点还留到最后放大招么？”旁边的中年女记者道。
    “这个案子不会那么轻松就结束了吧？”女记者有些不甘。“挂着空档顶风走了八里路使足劲抡了个空。要是这么简单，今天这庭审都不值得再写一篇报道，出个消息，写写最终的判决也就算了。”
    听完这话，肖空转身回到律师休息室，坐在一个角落里认真地翻看卷宗材料。
    另一面的长沙发里，胡律师率领律师团队正在吞云吐雾。
    “小郭，今天表现不错！”胡律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拍拍旁边郭律师的肩膀夸奖道。
    “哪里哪里，是您准备得充分。”郭律师泛着油光的脸上笑意盎然。“说实话，今天这官司打得太……太容易了。完全没有悬念。我都觉得不过瘾呢。”
    “想打官司还不容易。我在法律界门生故旧太多了。随便给你介绍几个就够你忙活的了。”胡律师道，“今天那个法官，当年他跟着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我就没少训斥他。今天看见我，还不是乖乖叫我一声老师。呵呵。”
    郭律师冲胡律师伸出大拇指：“胡总，牛！今天庭审结束，我请您吃饭。您好好给我指点指点。”
    “指点谈不上，点拨点拨倒是可以。哈哈。”胡律师道。
    胡律师抬眼，看到正在埋头读卷宗的肖空，便背着手迈着外八字的步子走了过去。
    “肖先生，还在看卷宗吗？”胡律师轻蔑地道，“没用啦。死抠法律条文，到死也只是初级律师。在这儿打官司，你得有路子，有资源。说白了，你得有熟人。”
    “呵呵，我相信法律。”肖空抬起头道。
    “法律？哈哈！”胡律师抬头狂笑，“你还是太年轻了啊。以为弄通了法律条文就能够横行天下了吗？想在法律这个行当里混，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我比你大几十岁，到底比你多吃了几碗干饭，给你一句肺腑之言吧：好钢要放在刀刃上，功夫要花在对的地方。今天这官司卢玮和骆朴眼见得打不赢了，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原来走的路为什么错，还来得及。将来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谢谢前辈的指导。”肖空还是彬彬有礼，“不过我想，什么时候我国的法律体系不再需要人脉，那才是真正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