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孙杰穿着城管的制服还敢这么放肆，有人觉得可笑，有人觉得害怕。
    “听人说，他刚才从小吃街第一家开始，挨家收管理费还不给开收据。谁敢不给，或者想要收据，他就马上改口说人家卫生条件不合格，要关人家的摊子。一路走一路罚一路喝酒，到了许老头这家实在是要不出钱就开始撒酒疯。”
    “这不就是明抢嘛？”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城管还敢一边执法一边喝酒？”
    “八十岁老头上吊——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正在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挤进人群。
    壮汉一看那个穿老头衫的老人身上的污渍和脸上的怒色，急步上前扶住老人。
    “卢书记您没事吧？我去上了个厕所，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书记？少拿书记这个词儿吓唬我！”孙杰冷笑着说，“你是哪儿的书记？我看你是哪个公社还是大队的书记吧？我告诉你，我老爸就是咱们县的孙副县长！看看到底是你们公社大队书记管用，还是咱们县的县长管用！”
    “哪儿的书记？我告诉你，这是咱们省委的卢书记！”壮汉厉声说道。
    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啊？原来这就是省委卢书记！”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应该是在电视上见过。在电视上的时候都是一身正装的。”
    “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就不认识了呗。”
    “那卢书记这是......微服私访？”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孙杰好像僵住了一般立在当场。
    他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凉，西府晚上的风一吹，似乎酒劲儿已经过去，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给呼延祥打电话！”卢书记命令道，“把县里的领导班子都叫来，开现场会！”
    孙杰的腿有点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就是省里的一把手卢书记。
    就在几天前，卢书记先是看到了省城的几家媒体采访西府书记呼迎祥的报道，觉得西府的这个思路非常有创意，便指示自己的秘书搜集一些近期关于西府的媒体报道汇总给自己。
    第二天，卢书记就看到一份汇总材料摆在自己的桌面上。最上面的一篇就是陈雨薇写的“新瓶装旧酒”。
    看完报道，卢书记彻底迷惑了。
    按理说，陈雨薇和其他媒体参加的是相同的活动，写出来的报道虽然可能有角度上的差别，但总体的理念应该都差不多。
    但陈雨薇的报道却把西府的这个活动贬低得一文不值，和所有其他的媒体都唱着反调。
    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要亲自尝一尝。
    于是卢书记临时决定周末跑一趟西府，看看西府到底搞得怎么样。
    却没想到仅仅在秘书去上厕所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在省委书记召唤下，呼迎祥等人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小吃街。
    已经躺下睡觉的孙副县长也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从家里拉到了小吃街。
    孙副县长一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也在现场，手里还拎着一瓶酒，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从在场群众七嘴八舌的议论里，呼迎祥和孙副县长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副县长不禁暗暗叫苦。
    “儿子啊儿子，你真是坑爹一门儿灵。”
    “卢书记，真是对不起。”呼迎祥愧疚地说，“不知道您来西府县视察，也没有安排什么接待工作。您......您没事吧？”
    “我是没事，可是咱们这些领导干部在人民群众心里形象出了大事儿啊！”卢书记语重心长地说。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们一定要从这件事上吸取教训。避免以后犯更多更大的错误。”呼迎祥道。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呢，西府开发旅游资源，是一个特别好的点子。”卢书记道，“今天下午我来到西府，看到这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我很高兴。我觉得是西府在探索新的经济增长点的时候迈出了一条新路，很值得咱们省其他县市学习。可就是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你们看看怎么办吧。”
    呼迎祥偷偷看了一眼孙副县长，示意他先开口。
    “卢书记，我是负责咱们西府县经济发展的副县长......”
    还没等孙副县长说完，卢书记就打断他的话：“噢，这个小伙子就是你儿子喽？”
    孙副县长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是的，是我儿子，是我疏于管教，给你添麻烦了。”
    “我不麻烦，这是你的麻烦！”卢书记重重地说。
    孙副县长心里很清楚，这种惊动省级领导的事件，最终只有一个结果——开除公职。万幸的是没有真的造成什么人身伤害，应该不会有刑事责任。可惜的是体制内的编制大概率要保不住了。
    孙副县长还正在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孙杰竟然跪在了地上。
    “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刚才还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孙杰，这时候竟带着哭腔。
    当着省委书记的面，孙副县长也不敢开口放自己儿子一马，只好转过头去不看。
    “卢书记，卢书记，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跟您发火，您饶我这一次吧。”孙杰看求自己的老爸没用，马上转向卢书记。
    “我可以饶你一次，你要问问人民群众能不能饶你！”卢书记余怒未消。
    孙杰又环视四周，在人群中看到了钱扬升和肖空，马上又跪爬向二人。
    “扬升，是我自己没本事，是我混蛋！”
    “肖空，我知道是你主要策划了咱们西府的旅游项目，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
    看着刚才还在耍横的孙杰现在如癞皮狗一般摇尾乞怜，肖空忍不住心里一阵恶心，转过身去。
    “啊？原来就是他给咱们西府策划了旅游项目？”
    “看着也就是个一般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