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先生您好。我是宣美咨询顾问公司指定的王律师。今天过来是想和您讨论一下您的劳动合同。”
    帝都，cbd，国贸大厦三座写字楼一间小会议室里，头发蓬松、一脸困倦和憔悴，身穿休闲西装的媒体专员肖空，对面坐着一身正装，头发一丝不乱的王律师。
    “劳动合同？”肖空这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自己续签劳动合同的日子。给宣美卖了三年的命，该签下一个5年合同了。只是自己前一晚上熬夜写新闻稿发给客户，全然忘记了这件事。
    “我记得，平时不都是管人事的总监李xx和员工签合同？”肖空清楚地记得早上路过他的办公室，还看到他在里面打电话。难道他都忙得抽不出个签合同的时间了？
    “关于您的劳动合同，我受宣美的委托通知您，公司和您自即日起解除劳动合同。您本月的工资会按日结算清楚后由财务打到您的银行账户上。您从即日起的一切活动都与宣美无关，也不再代表宣美。”王律师面无表情地说。
    这种突然而至的解雇，不过是王律师日常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工作的意义就是为了避免雇主和雇员之间在解雇时候产生尴尬。
    肖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王律师把一摞文档推给了他：“这是您离职需要签署的几份文件，以及应该交还给公司的财物列表，每一项后面都有交还之后的联系签字人。麻烦您看过之后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里，肖空曾无数次地想过离开宣美，离开没有生活的生活，却从来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肖空懵了。
    下意识地接过王律师递过来的签字笔，肖空不知道应该签还是不签。
    “公司有提到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续签合同吗？”肖空下意识地问了个“为什么”。
    “主要原因是以下几条：第一，学历。根据您的简历，您的最高学历是xx省的师范数学专业，与公司整体的985，211乃至硕士学历相差比较大。
    第二，英语。您所在的科技传播部，主要服务的都是高科技客户，对英语要求比较高。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您的主要客户，联拓科技的公关经理王蓉女士近期多次投诉，认为您在过去半年里，对于联拓的产品宣传毫无贡献。大致就是这样。”
    说了这么多话，王律师还是面无表情，犹如一台复读机。
    “学历和英语，公司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这个样子，事实上它并没有影响到我为客户提供专业的宣传服务。在过去的的几年里，科技传播部门给公司创造的利润每年都有翻倍的增长！
    至于过去半年的表现，是因为王蓉刚刚接替前任进公司，想向老板表功。而现在又正好是竞争产品升级换代的关键时候，盲目地宣传只能适得其反！。”
    肖空还想和王律师争辩。
    “对不起肖先生，”王律师不想介入客户内部的争执，只想赶紧完成手头的任务，还要赶飞机去下一家解决问题。“我公司原则上不介入客户的业务，只解决人事方面的问题，所以这方面的事情恐怕我无能为力，抱歉。”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激动，肖空也冷静下来。个人劳动合同到期不续约，没有任何法律责任。官司打到哪里也赢不了。
    这一定是公司蓄谋已久的事，自己在宣美这几年，科技传播部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已经在江湖上有了名头，现在要把自己搞走，换上一批有名校背景的新人，更好管理，竞标的时候看上去也更光鲜。
    “看来今天离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对吧？”肖空冷笑着说。
    “嗯......恐怕是这样。我也是尽自己的职责，请您谅解。”见肖空说出这样的话，王律师的口气终于也有了点温度。
    肖空翻了翻桌子上的一摞文件，无非就是交还公司的电脑、文具、工牌、服务器的帐号和密码等等。肖空拿起笔，唰唰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拿起那张员工离职表，准备去找各部位了账。
    王律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了，”肖空好像想起什么似地，“请你转告宣美的管理层，现阶段联拓的宣传和传播业务，一动不如一静。轻举妄动只会自讨苦吃。”
    “这傻小子，工作都丢了，不说好好想想去哪找工作，还在为公司、为客户考虑。在职场上你不撞墙谁撞墙？真是个职场弱鸡。”王律师想着，冷冰冰地拒绝肖空：“不好意思，代为传话不在我的工作职责范围之内。”
    肖空想了想也是，无奈摇了摇头，走出会议室。
    靠脑子吃饭的咨询、顾问行业，消息传得快。肖空还没从会议室出来，整个公司都已经知道了他被公司开掉的消息。
    几个平时和肖空不对付的同事，都一直偷偷瞄着会议室的门，想看到肖空哭丧着脸出来的样子。
    输人不输阵。
    肖空从会议室出来的一瞬间，早已经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有点解脱，有点玩世不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走回自己的座位。肖空甚至可以听到有人躲在显示器后面偷笑。
    “肖哥，有啥新情况？”一年前校招加入自己团队的王虎站起身，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没事儿，”肖空一脸轻松，“公司通知我合同结束，该奔向自己的下一站了。”
    肖空故意大声说出这句话，也算是官宣自己要离职的消息。
    “哟，肖哥要走啦？”半年前刚刚从英国海归回来加入自己小组的公共传播专业硕士马翔从显示器后面探出头。
    这家伙自从加入公司以来一直自恃海归硕士的学历，处处看不起肖空，在客户面前，在公司的老板们面前和肖空对着干。
    “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后要看你们浪啦！哈哈！”肖空装作毫不在意。
    王虎听了肖空的话愣住了，毕竟他还有不少地方需要肖空的引领。倒是马翔接上了话：
    “别呀。谁不知道咱们公司科技传播部门，那是在肖哥的带领下，这两年才在江湖上有了一号。今天肖哥走了，科技传播这可是倒了一根顶梁柱。”
    “没事儿，别担心，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走了穿红的，来了挂绿的。只要宣美的牌子还在，就不愁客户。”肖空一边半真半假地应付着马翔，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下面谁接替你的工作，公司有通知么？”王虎忧心忡忡地看着肖空收拾东西，问道。
    “不知道。不过目前的工作进度你都知道，上周我也已经给冯总监那边更新过了，近期也没啥大的项目。等新的领导来了，带你们再创辉煌，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吧。”
    此时的肖空已经完全放下工作，只想马上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好好休息休息。
    按照惯例，离职之前肖空还去自己的老板冯总监的办公室那里走个过场。看来他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的消息，所以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只是淡淡地祝肖空前程远大，职场顺利。
    离职的过程如丝般顺滑。还没到中午，肖空已经抱着一只纸箱，装着不多的几件私人物品站在电梯间等电梯了。
    这时，王虎从前台追上肖空：“肖哥，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