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时,已是更深露重,文武百官皆带着三分醉意,互相告辞过后,才出了宫门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长卿作为今日的主角,被皇帝留下来说了几句话,才将人放出宫。
将将走到大殿和玄武门之间的那条道上,远远的就看见了南宫云染,南宫云染的衣着和其他的公主相比,算不上华丽,甚至可以说是寒酸。
她慢慢的朝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只不过夜里风大,走上几步,便弯着腰轻轻的咳嗽起来,羸弱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
“公主。”
身后的意欢提着一盏琉璃宫灯,透着那惨白的月光,散发出来的光芒带着一抹柔和的黄,落在南宫云染的脸庞上,好似上了胭脂一般,倒显得多了几分生气。
“无碍,我的身子我知道,只是今晚风大,这才咳得有些厉害,其实是不打紧的,再走上百来步,穿过了安永门就到了。”
南宫云染今日带的流苏和耳坠,也不过是因为她和徐烬欢有了婚约,而徐烬欢年少成名,正是风头最盛之时,谁都不愿意得罪他,便在宴会开始前送来了一些首饰。
皇后还特意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一副玉镯赐给南宫云染,说不上有多么珍贵,但成色好,也算是充了一个体面。
长卿的脚步微微一顿,想起了这个人是谁来,便大步向前,很快就来到了弯腰咳嗽的少女面前,声音清越:“公主可还好?”
南宫云染显然被她突然出声给吓到了,有些愣愣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眉目凌厉,容貌俊美的少年,几秒过后,才缓缓垂下了眼睫。
“多谢徐将军关心,云染还好。”
长卿站在原地,仔细的看了一眼南宫云染的脸色,眉头微皱,这样的症状明显就是长期服用了某些药物,日积月累,身体中便积累了很多的毒素。
清凉的月光在这红墙绿瓦宫里头添了几分深宫的凄寒,那徐将军走来时,踩着一地的月色缓缓禹行,月色与灯光交接处,使得那雪白的面容拢上了一层云雾一般。
南宫云染微微抿唇,不敢抬头去看,只能听见上方少年的声音响起:“我行军多年,认识一来自苗疆的大夫,最擅长疑难杂症,改日我修书一方,请他来一趟京城。”
“若公主感兴趣,他到的时候,在下便派人来告知公主。”
长卿说完以后,就抬起脚朝着宫外走去。
先不说两人现在有着婚约,就论南宫云染曾经帮过徐烬欢这一点,也希望这个姑娘有个好结局,至少有着一副健康的身体。
回到了将军府后,长卿舒舒服服的泡着澡,氤氲的水汽朦胧了他的脸庞,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带上了淡淡的胭脂红,好似喝醉了酒一般。
砰的一声,房间的窗户被人给撞开了,然后便是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以及有人拉凳子的声音。
长卿依旧不为所动,懒懒散散的躺在浴桶里,没有睁开眼看来人。
“我说大将军,去了宫里头,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看着装傻的人,春鹤鸣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了,走上前去:“我看你真的是找死,明明知道这京城就是龙潭虎穴,偏偏还要回来,想必你也感受到了,那些人以权谋私,个个满肚子的诡计,这些还只是明面的争斗,私底下只怕那不是斗得更加厉害。”
春鹤鸣说完以后,就紧紧的盯着长卿,不肯错过她任何一丝的情绪。
良久之后,春鹤鸣才听见长卿说:“我知道。”
长卿感受到春鹤鸣的目光一寸寸地刮过自己的脸庞,缓缓睁开了眼,眼睫纤长浓郁,可是挥之不去的一点墨,投下了一点点的阴影。
她抬起头,和春鹤鸣对视,谁也不肯让谁。
这般居高临下、又极其逼人的姿势,让长卿眉头一皱,手轻轻一挥,用内力将衣架上的衣服拿了过来,瞬间穿在了身上。
她穿上了衣服后,坐在板凳上,行云流水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带着漫不经心的说:“那又如何,我倒想要看看,这京城的水有多深,要是他们能取了我这条命,我也敬他们有三分本事,只是,他们不配。”
傲骨嶙嶙,尽显少年郎的嚣张肆意。
“你这家伙。”
春鹤鸣也坐了下来,毫不客气的将长卿倒的那杯茶端起来喝,微眯着眼睛:“我觉得你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管他下一任皇帝是谁,那些人享受了天下百姓的供养,却只知道内斗,都没有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
“徐烬欢,你只有一个人,你救不了天下所有的人,也救不了这个日落西山的皇朝。”
长卿无所谓的说:“想那么多干什么,救不了天下人,我便从一个人救起,我在边疆出生入死多年,守的是这一方安宁,求的是问心无愧,要的是国泰民安。”
“再者,我自幼便是在这里长大,以前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懂得一些原则和底线。”
春鹤鸣是徐烬欢的军师,与徐烬欢不同的一点是,他是一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喜欢什么事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