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时候,外面雪欶欶的下着,长卿上完了药,在秋秋的帮助下轻靠着。
一头青丝垂泄而下,白玉般的脖颈下方,位于锁骨的那道伤痕,让秋秋红了眼眶。
她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种苦。
都说摄政王狠辣无情,血都是冷的,唯独对小姐情深入骨,在她眼里,但凡对小姐不好的,都只是惺惺作态恶鬼。
长卿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没事,不哭。”
秋秋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开口道:“奴婢不哭,小姐,我明日就去找老爷和南公子,告诉他们小姐的处境。”
秋秋是原主的贴身丫鬟,在原主逃婚的那天被关进了柴房,今日才从柴房放出来。
“不要再提这件事。”
长卿听见了脚步声,轻轻打了个哈欠,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一瞬间白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悻悻的,提不起精神。
狗男人又来了。
长卿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憋着一股戾气,经常扰了她的思绪。
叶扶珩踩着雪来,手中拿着一个蓝色花纹的瓶子,一看就知是宫中之物。
他站在门口,把伞放在了一旁,推开了门。
长卿睁开了朦胧雨雾的眸子,瞧见是他,又别开了眼,丝毫不掩饰眉间的烦躁。
秋秋眼里带着警惕,挡在了长卿面前,在叶扶珩那双仿佛看死人的目光下,她的牙齿都在颤抖,但还是开口道。
“王爷,小姐现在的身体很弱,求你手下留情,放过她。”
叶扶珩眉头微微一皱,在这丫鬟眼里,他就一定会伤害她的小姐吗?
若不是瑾婳在意她,她也忠心的份上,这丫鬟早就死了,被扔到了乱葬岗。
叶扶珩看向秋秋:“下去,我不会伤她。”
秋秋没有动,而是看向了长卿,在长卿的示意下,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关上门以后,就趴在门上听。
要是摄政王还敢动她的小姐,她第一个冲进去,虽然打不过,但是好歹还能护住小姐。
叶扶珩自然也察觉到秋秋在门外,淡淡的说:“她倒是忠心耿耿,只是提到了不该提的人。”
他的武功很高,自然听秋秋先前的话,目光紧紧的看着长卿,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长卿情绪一下子激动了:“你想干什么?别动秋秋,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你在意她,我不动。”叶扶珩眼神似乎温柔了许多,安抚长卿的情绪:“只是没有下次,如果再让我听见那个名字,王府不缺一个丫鬟。”
“叶扶珩,你不如干脆杀了我,要是死了,也好过受如此折磨。”
长卿似乎有些崩溃,微垂着眼眸,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在被子按自己的伤口。
只是她坐得太久了,四肢有些难受了,轻轻一动,便牵扯到那些鞭痕,小脸刷的一下又白了。
叶扶珩看着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如不是长卿眼尖,根本发现不了。
他伸出手轻轻摁了一下长卿肩头的肩,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我也想过杀了你,可是,瑾婳,那样的你不会笑也不会动。”
长卿脸皮颤了一下。
“松手。”
叶扶珩抿着唇没有说话,一双死寂一般的眸子就盯着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加重。
“你按到我伤口了。”
长卿轻轻歪头,果然见白色的绸衣上浸出了血,如同雪地中绽放的梅,在昏暗的烛火下有些扎眼。
叶扶珩这才松开了手,看着手上的血,神色稍微顿了顿:“疼吗?”
似乎觉得自己又多此一问,他下手有多重,心里是清楚的。
知道她逃婚时,他恨不得杀了她。
嫁给自己就让她那么为难吗?
本想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长长记性,在看见她躺在雪地中,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白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控制了手中鞭子的力量,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太娇弱,雪白的皮肉上,血肉狰狞斑驳的伤口格外的显目。
“这是其他国家上贡的,不会留疤。”
长卿这时候才注意到,叶扶珩的手中拿着一个小瓶子。
“我上过药了。”
长卿面无表情的开口拒绝,缓缓跳跃的烛火映在她的眼眸中,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竟然轻笑出了声:“叶扶珩,你这该不会是打了一巴掌,再给我一颗枣,就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
“摄政王,需要我下跪谢恩吗?”
叶扶珩无视她的嘲讽,只是放下了药,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子前,那双漆黑的眸子,染上了复杂难辨的情绪。
也罢,来日方长。
至少她现在不像以前一样,那样厌恶排斥自己。
换做以前,她宁可闭着眼不理人,也不会如此夹枪带棒的说话。
他问过太医,现在的长卿精神受了刺激,时刻紧崩着,所以极其情绪化,喜怒不定。
许清臣的话还在耳边:“王爷,王妃现在不能受刺激,一定要小心照料,如果任由病情发展,以后只怕难以控制自己,还有,她的身体本来就弱,又遭了这罪,只怕会落下病根,一定要加强锻炼。”
他曾经去过冷宫帮宫里面的人找替罪羊,看见过那些疯疯癫癫的妃子,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
有趴在地上找蚂蚁的,也有看着窗外翘首唱歌的盼君恩的,也有跳舞跳着跳着泪流满面,还有拿着衣服抱着石头当成小孩的。
他看见那些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在叶扶珩的内心,极其不愿意让长卿变成那样的人。
他随口和长卿说着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又提起一些好笑的八卦。
“林大人家的那位公子,今天在街头被人砸伤了脑袋,听说是他为了凑小郡主的热闹,还没有回到府,就差点丢了命,还扒了衣服,涂上了肉汁,被野狗咬伤以后,不知道从哪跑出一个拿屠到的女人,喊着让他赔钱,只是后面改变了主意,把林公子……”
长卿没有看他,却悄悄竖起了耳朵。
叶扶珩停住了,有些好笑她的反应,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长卿回过头来,瞧他没有什么变化的神情,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便躺了下去。
吊起来人的胃口就不说了,这狗男人明显就是想让自己开口和他说话。
长卿也懒得演了,轻轻别过身体,眉眼清冷无比,没有一丝情绪。
见她独自生闷气,叶扶珩帮她盖上被子,还随手揶了揶被角。
“瑾婳,我教你武功吧。”
他明显感受到少女的身体一僵,本以为她会答应,岂料她淡淡的说:“不学。”
叶扶珩微微一怔,以前她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吵着要学武,后面学轻功时不小心落了水,生了一场大病,稚父便不让她学了。
再加上,作为京城最璀璨的贵女,她还要学琴棋书画,女红女工,交际,管家,有时间还会学兵书,史书这些,也抽不出时间来,学武的事情便被抛到了脑后。
再提起,仿佛前世今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