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风和日丽。
西楚盛京,京郊大营。
巳时一到,三十万大军在大营内的点将台前集结完毕。
整齐划一的队列,一丝不苟的军装,犹如钢铁长城一般,坚不可摧。
点将台上站着西楚帝楚韫瑜、镇国大将军楚韫曦、京郊大营指挥使郑寒云和京郊大营副将韩毓凡。
西楚帝楚韫瑜身着一身玄色龙袍,威严的龙身蜿蜒在袍上,无比生动,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和不可挑战的权威。
镇国大将军楚韫曦身着一身闪闪发光的玄色铠甲,后挂玄色披风,头戴玉冠,眼神果决而坚毅,浑身上下霸气外露,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楚韫瑜给三十万大军训话道,“西楚的将士们,北陵罪大恶极,残害我西楚宁亲王,令九公主与宁亲王妃至今下落不明,其罪当诛,其心当灭,朕在此敬告祖宗,昭告天下,不夺北陵十城,决不罢休。”
话音刚落,底下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吼声,每个士兵手中的举起长矛,齐声高喊,“决不罢休。”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决不罢休”,楚韫曦单膝跪地,接过楚韫瑜手中的虎符。
誓师大会结束,楚韫曦领兵三十万前往北陵。
南祁京都,京郊大营。
二十万大军立于点将台前,整装待发。
在东盛、南祁、西楚三个国家之中,南祁是最没有攻打北陵的理由。
祁钰便说是东盛要战,需履行对东盛的庇佑之责。
因南祁不喜战,已近百年未有战乱,故在军中加官进爵的机会少之又少。
此番夺下北陵十城后,会按立功表现论功行赏,机会难得,许多士兵都蠢蠢欲动,主动报名参战。
今日,楚韫瑾身穿一身大红颜色的战袍,一头乌丝高高束起,腰系玉带,与祁钰的一身银白色铠甲互相呼应。
此次,随行除了慕楠星,便只有京郊大营的副将褚羽墨一位将军了。
而东盛的三十万大军已在辰时一刻,便踏上了征途,此次东盛的主帅是长公主盛姝娢,是东盛帝最喜欢的女儿。
盛姝娢智勇双全,驰骋沙场已有五载,在东盛是闻风丧胆的存在,虽有天人之姿,却已至桃李之年,仍无人敢娶。
北陵共有三十一座城池,去年被武平侯打下一座,便只剩下三十座。
按照三国合谋的计划部署,东盛、南祁和西楚的大军从三个方向分别对北陵发起进攻,各自夺取十座城池。
东盛为了此次战役,足足准备了二十五年,此番是势在必得。
七夜殿的势力在三国之中全部覆灭,北陵想要及时掌握三国的动态已不如先前那样迅速了。
北陵帝常年暴政,喜战主战,令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三国的大军出发后的第十五日,北陵帝才收到三国联盟的消息。
北陵有单独应战东盛与西楚的兵力和实力,但如若想要同时对抗三国是万万不可能的,特别是南祁。
故北陵帝在得到消息只能在全国各地大肆征兵,从十三岁到五十岁男子皆被抓壮丁。
北陵帝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本想着西楚那么多皇子,五位公主至少有两位可以与西楚皇子和亲的。
现如今,为得到朝中三名有兵权大将的全力支持,便将长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分别嫁于三名大将。
可三名大将中最年轻也三十有五了,府中早已妻妾成群,但又能如何?
六月二十,行军一月,三国大军各自到达边境之地。
楚韫曦早已忘记与天承珏有多久未见,五年还是六年?曾经的情谊似乎在这短短的两年发生了变化。
西楚北境主帅的营帐内,楚韫曦与京郊大营指挥使郑寒云和京郊大营副将韩毓凡,还有此次伐北的副将天承珏刚议完事。
郑寒云和韩毓凡随后便退出帐外,天承珏却不肯离去。
“韫曦。”天承珏对着楚韫曦喊道。
“嗯。”楚韫曦淡淡地回了一个字,脸上毫无温度。
“韫曦,我……”此时的天承珏吞吞吐吐,倒是与以往的人设大相径庭。
“你有事便说,无事便出去。”楚韫曦瞪了天承珏一眼,语气也不似方才平淡,带了些许愠怒。
“还未寻到瑾儿吗?”天承珏小心翼翼问道。
“天世子,如今才来关心是否寻未寻到人,是不是太迟了?”楚韫曦冷哼一声,现在才来关心人有无找到又能如何?
天承珏苦笑道,“韫曦,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也安排好多人出去寻找瑾儿,皆寻找未果。”
楚韫曦剑眉紧蹙,大声呵道,“天承珏,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即便你将人寻到又能如何?别说陛下绝无可能再将九妹嫁于你,本皇子也绝无可能。”
“可是……”天承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韫曦打断。
“你还是出去吧!好好想想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夺下北陵十城,其他无需再议。”楚韫曦言尽于此,天承珏也只好退出帐中。
楚韫曦望着天承珏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冷笑。
南祁二十万大军抵达苗疆,与先前驻扎在此的十万西北大军汇合。
当楚韫瑾来到苗疆的街道,想看看苗疆老百姓的生活现状,却发现苗疆犹如一个沙漠,遍地皆是木屋和茅草屋,并无一座用青石瓦砾筑成的房舍,不由得皱了眉。
“北陵好战,这些年的大量财政支出均在军事之上,对各个州府的建设自然不太上心。”祁钰看到媳妇儿的模样,便知她心中的不解,忙跟他解释道。
“北陵为何如此好战?”楚韫瑾一副虚心请教的好学生模样。
祁钰不知觉地伸出右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双眸之中是藏不住的宠溺,“百年前,南祁先祖率先建立王朝,南祁王朝建立后,南祁先祖便无心扩充领地,约莫三十年后,就是七十年前,东盛、西楚和北陵各占据一方领地建国,北陵占据的面积当属四国最小,北陵先祖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武力又不足以与早发展他们三十年的南祁相抗衡,只能在西楚与东盛边陲之地骚扰不断。”
楚韫瑾听到祁钰的讲述后,恍然大悟,难怪南祁的国力位居四国首位,原是早他们发展了三十年。
“阿钰,现如今苗疆已是我南祁疆土,苗疆的百姓亦是我南祁百姓,我们也需造福苗疆这一方百姓。”楚韫瑾无比认真地说道,眼中的熠熠光辉藏都藏不住。
祁钰在她的眼中仿佛看到未来与她携手并肩、共治天下的画面,“瑾儿之所想,亦是为夫所愿。”
东盛西北大营,主帅帐内。
盛姝娢面目清冷,神情严肃,对着身侧的陈参将说道,“南祁与西楚是否已抵达边境?”
“回将军话,均已抵达。”陈参将如实禀报,举止恭敬得体。
“你与我于今夜子时到北陵川州查看北陵的布防情况,明日能战便战。”盛姝娢的眼神凌厉,语气是不容置喙。
“是,属下这就下去准备。”陈参将领命便退出帐外,吐了一口气,长公主的气场实在瘆人。
自打她记事起,她的父皇便与她无数次讲起二十五年前的西北之战。
在她心中最是崇拜那位十三岁就与安亲王血战沙场的安宁郡主安心玥,便立志成为像安心玥一样的女将军。
安亲王是东盛唯一的异姓王爷,也是东盛帝的小舅父,十三岁时从军,十五岁戍边,直到战死,也未能走出这西北大地。
作为东盛这一代皇室最早出生的一个孩子,又因她出生之后的八年里,东盛皇室一直未再诞下其他皇子或公主,东盛帝便将所有的期冀放在她一人的身上,全身心投入培养,直至她的弟弟出生,也未曾改变。
可就是这么精心栽培的公主,最后还是给西楚做了嫁衣,东盛帝是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南祁大军在苗疆休整两日,此时,祁钰和楚韫瑾带着五万大军,立于与苗疆最近的城池,北陵青州的城门外。
而楚韫曦则是带领西楚五万大军立于与西楚北境最近的北陵云州的城门外。
另一面的东盛西北亦是如此,盛姝娢带领东盛五万大军立于川州城门外。
三国大军势如破竹、声势浩大,矢箭在空气中呼啸而过,士兵们手持尖刀枪矛,层层逼进,冲进城门内。
北陵的援军还未至,守城的将士自然不是五万大军的对手,两个时辰之后,首战告捷。
祁钰与楚韫瑾身骑高头大马,进入青州。
他们相携走上城楼,青州城的守将双膝跪地,头发凌乱,衣衫褴褛。
“南祁与我北陵无仇无怨,为何侵犯我北陵?”青州守将眼中迸射出的肃杀之气,与他此刻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楚韫瑾上前两步,邪魅一笑。“但是本太子妃并不想告知你。”
一个华丽的转身,楚韫瑾背对着青州守将,“城中百姓你无需担心,本太子妃恩怨分明,自不会伤害。”
楚韫瑾对着眼前的一名南祁士兵使了一个眼色,士兵持剑朝着青州守将的脖颈处一挥,只见她的身后鲜血洒了一地。
青州守将死后,祁钰带着楚韫瑾下了城楼,便看到地上跪着一位约莫五十岁的老者。
从穿着打扮上看,便知此人是青州城的知州。
知州见到祁钰和楚韫瑾后,便将整个身体俯向地面,恳求道,“求南祁太子放过我青州城中百姓。”
楚韫瑾看向知州,投去了几分赞赏的目光。
祁钰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薄唇轻启,“那是自然。”
得到祁钰的保证后,知州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捅进自己的心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咽了气。
“可惜了,还是个好官。”楚韫瑾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虽说不伤及城中百姓,但他们进城后,百姓多多少少还是有反抗的。
祁钰和楚韫瑾现在对这种孩啼声声音极其敏感,特别是楚韫瑾,他们寻声找去,便在巷子的深处,看到一名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两个月大的婴儿,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他们对视了一眼,楚韫瑾示意祁钰站在原地,她则是孤身向前,朝着女子和婴儿走去。
“这是你的孩子吗?”楚韫瑾蹲下身子,轻声询问。
女子听到楚韫瑾的声音后,抬起头看向楚韫瑾,朝着楚韫瑾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还能走吗?”楚韫瑾又问道。
“你们是南祁人?”女子捂住嘴巴,眼中尽是害怕,抱起孩子起身,便是跪下,“求你们不要杀我的孩子。”
楚韫瑾站起身,看着在地上磕头的女子,“即刻起,你与你的孩子,包括这青州城中的百姓就是我南祁的百姓,本太子妃亦不会杀害,回家去吧!”语罢,转身朝祁钰走去。
祁钰向她伸手,她便伸手回握住,两人手牵着手朝着巷子口走去。
女子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泪流满面,忙起身,抱着孩子回家去。
祁钰和楚韫瑾在城中巡视至夜幕降临,所幸城中伤亡的百姓只占少数。
他们一一对城中受伤的百姓或者死亡的百姓家属都给予最丰厚的补偿和妥善的安置,百姓也不像先前那样反抗了,都安心回了家。
祁钰命褚羽墨先带着一万南祁将士驻扎在城内,他与楚韫瑾便回到城门外。
此时,其余未受伤的南祁士兵已经在此处拔地安营,数百个营帐映入眼帘,炊烟袅袅升起。
经青河统计,南祁军死伤有二百余人。
在祁钰和青河还在谈话的时候,楚韫瑾已经先行来至军医的营帐中。
只见楚韫瑾的身影在这些受伤的士兵中来回穿梭着,一会儿帮忙包扎伤口,一会儿与受伤的士兵攀谈几句。
一开始他们都挺害怕,都不敢与她攀谈,但就是有那么几个胆大的,不到片刻,楚韫瑾便能记住好几个人的名字。
受伤的士兵看着这样平易近人的太子妃,身上的伤似乎也没有那么痛,特别是经过太子妃包扎过的。
祁钰与青河走进营帐,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脸上皆是无奈,可心中却有一股暖流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