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下起雨来,刚开始还淅淅沥沥,比较柔和,等他们拆掉营地继续上路时,却突然狂暴起来,一时间风吹雨卷,水雾茫茫,森林里一片汪洋,成了泽国。
四人顶风冒雨,不敢懈怠,八天的时间本来就紧巴巴的,谁知道路上迎接他们的还有什么。
中午时分他们躲在一块斜在半山腰的巨石下面,匆匆吃了点干粮,拿毛巾擦干身体,眼见雨势越来越大,颇有铺天盖地之势,阎良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皱起眉头道“情况不妙,这座山对面就是五里河,雨这么一直下着,估计河水会暴涨,难以通过,距离我们最近的桥却在南方一百二十多公里的地方。”
“我们必须得泅渡,绕行时间绝对来不及。”韩云道。
“所以时间不等人,现在必须继续前进,否则等河水涨上来就来不及了!”阎良收起地图,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鼓足勇气再次钻入雨幕之中。
等他们爬过那座山,向山下的河谷望去时,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山洪早已暴发,五里河原来的堤岸不见踪影,浑黄的水在山谷中翻滚着往下游疾速流去,在这种咆哮的洪流中泅渡,无异于送死。
“真是刚遭人祸又遇天灾,完了,我们过不去了,只能祈祷洪水赶紧退去。”阎良垂头丧气地说道。
“不一定喔,你们看那是什么?”
韩云指了指五六百米处山梁间的一个黑线,茫茫大雨中看不清楚是什么。
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才走到黑线旁边,原来它是一条铁索,这里以前应该是个吊桥,洪水把吊桥的下半部分冲跑了,只留下这根光溜溜铁索了。
“大概有五十多米长,我们采用牵引横越的方法应该能够通过。”阎良脸上露出希望之光,“不过必须轻装简行,丢弃不必要的物品,通过铁索的过程中一旦掉进水中,小命必然不保!”
“我们四个爬过铁索,问题不大,可是队长怎么办?”曲锋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你们放心,队长就交给我了!”韩云拍了拍胸脯道。其实他脑子里还没有任何成熟的想法,只是自从射击失利后,凡是需要体力保障猪队长时,都是他挺身而出,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那我先上!”阎良扎紧装具,攀上铁索,向对岸爬去,一切非常顺利,三四分钟后,他就到了对岸!
不一会儿徐超和曲锋也有惊无险地越过河谷。
“只剩下我们俩了,队长你一定要给力一点喔!”韩云摸了摸猪头。
他用三角锁把猪队长固定在后背上,攀上铁索,铁索又滑又硬,磨得他手生疼,还没爬过十米,他就感到体力不支,胳膊僵硬,每往前挪动一下,都要用尽吃奶的力。
雨水扑面而来,他腾不出手擦脸,只能眯缝着眼,看到一丁点光,铁索下的洪水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韩云有点后悔自己托大了,但想要掉头返回亦不可能了。
“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这个恐怖的想法一冒上心头,他就浑身战栗,“我才十九岁,连女人都没碰过,不能死啊。”
“韩云,你不能放弃,坚持啊,你一定行的!”阎良知道,此刻韩云稍微松一口气,掉进水中必死无疑。
你说的倒轻松,你背着猪队长试试,说不定现在已经掉水里了。
恩?对啊,把猪队长扔到水里我不就得救了吗?
他艰难地扭过头看了一眼猪队长,它好像明白此刻性命攸关,老实地趴在韩云背上一动不动。
韩云的手伸向三角锁,只要打开它,自己就解脱了!
另外三人也如梦初醒,“快点,韩云赶紧抛弃那头猪,别再犹豫了!”
他们这么一喊,整得韩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好的不抛弃不放弃呢!如果他不是一头猪,而真是自己受伤的队友,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被洪水吞没吗?如果放弃了猪队长,那么整个演练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韩云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a中队被淘汰,如果就这样以一种失败者的姿态回到基地,如何面对罗敏?
在命悬一线之际,他想到的不是a中队的历史荣誉,而是一个女人,她的一颦一笑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绝不能让她瞧不起,绝不能!绝对不能!
韩云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沿着铁索又开始前进,手磨得血肉模糊也没有任何感觉。
“韩云!好样的,你能行!”对面三人激动得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为他加油。
韩云就那样一下又一下地挪动,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在那铁索之上,注视着自己,他抵达自己作为人的极限,又远远地超越了那个极限。
他和猪队长刚一上岸,洪水吞没了铁索!
韩云躺在地上,雨水浇灌在脸上,队友们不停地帮助他揉捏硬得如同铁块一般的胳膊和大腿,他的大脑却处于一种澄明的状态,只见雨云之上,黑虎衣明王凶神恶煞的形象浮现出来!
“凡有我王,位列诸神之下,不吝悔过,赐我神机,反求诸己,则无往而不利。”
师父曾经让他背得滚瓜烂熟的经文这一瞬间似乎渗入他的灵魂深处,他于人生要义上有了新的体会。
a中队提前两天抵达了白塔反恐中心,每个人都瘦了一圈,连猪队长都成功减肥十多斤,医疗保障组为每名队员检查身体时,韩云又遇到罗敏,她穿着一身洁白的护士服,头发挽在脑后,人显得干净又历练。
“我前几天把你睡了,在我想象中!”他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她蹙眉看着他,并没生气,“你这人真是,心里想法龌龊就行了呗,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
“把胳膊伸出来,我要给你量血压!”罗敏拿出血压计。
韩云伸出胳膊,他小臂上伤痕累累,铁索压入皮肤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搞得,待会儿我给你处理一下,别感染了!”罗敏的手停留在他伤口上,那温柔的触感让他有些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