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想要报仇是应有之义，但即使你是受赐者，我也不建议你现在就想着报仇。”
    她看向村庄的惨状：“能做出这等恶事的恶党当中，必然有着堕落神民，他们跟你打败的邪怪不一样，狡猾、卑鄙，善于隐藏和逃避……你想要对付他们，最好先晋升神民。”
    林德微微低头：“的确，我现在实力不够，但是……还有骑士大人您在啊，您愿意帮助我吗？”
    芙蕾雅道：“我愿意帮助你报仇，但即使加上我，要对付这些不明底细的强大恶党，也太过勉强了。”
    不，一点都不勉强——按照游戏里骑士娘的战斗力来看的话。林德心想道。
    “至高螺旋”里骑士娘的战斗力堪称恐怖，根本就是个隐藏boss，单枪匹车灭掉一伙神民级邪教徒轻轻松松。
    但，那是前世的游戏里。
    现在真实世界里的骑士娘战斗力究竟是什么水平，林德不知道。
    他有点想当然地代入了前世，下意识认为真实的骑士娘有着跟前世游戏里相似的战斗力。
    认真想想，他虽然亲眼见到了骑士娘出手打怪，但只是虐菜。
    真实世界的时间线，也没跟“至高螺旋”的时间线吻合。
    也就是说，“至高螺旋”里强大的骑士娘，是现在真实世界的女骑士的未来状态——假设“至高螺旋”里的剧情就是真实世界的未来的话。
    眼见少年低头沉默，芙蕾雅有点内疚：“抱歉……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现在不该想着亲自报仇，而应该尽快做好村子的善后，跟我到诺里尔坦去，在那里成长起来。”
    “这伙恶党就交给塞尔领主制裁吧。我们到塞尔镇上，将村子的事报告给领主，他一定会重视的。也许要不了多久，领主就会找到和剿灭这伙恶党。”
    塞尔领主就是灰林村所属的领主，灰林村的庇护者和收税者。
    林德脑中的记忆翻腾了一下，然后他轻轻笑了一声。
    “我从来没有见过领主大人……不仅是我，我的父亲，我的爷爷，整个村子的人，都从来没有见过领主大人。”他说道。
    “我们对于领主大人的印象，就是来收税的骑士大人，以及偶尔会来巡查的骑士大人。”
    “收税的骑士大人会把交不上税的人家里的所有东西拿走，如果东西还不够抵税，就会把人也带走，作为奴隶卖掉。”
    “来巡查的骑士大人也会要东西，如果村长给他的东西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打人，有时候会把人活活打死。”
    林德抬起头，眼睛闪烁像是火焰的光，说道：“领主大人是村子的庇护者，我知道，但我有生以来从未切实地感受到这一点，他给我们的实际印象，只有恐怖与死亡。”
    “骑士大人……诺顿大人，您是一位高尚正义的骑士，所以我想问您，您认为领主大人真的会重视这件事吗？”
    “那位领主大人真的会在乎我们这些卑微渺小的人们被恶党毁灭，而不是更在乎他的下一场宴会？”
    面对这样的问题，芙蕾雅陷入沉默。
    她回想起自己旅行时见证到的种种画面，即使再怎么想说服自己，也许这一次会不一样，也始终无法做到。
    她已不再天真，她理应直面事实，并说出事实。
    然而当她回过神，想给予凡人少年一个诚实的回答时，却发现少年早已走开了。
    林德不需要芙蕾雅给出回答，看她陷入沉默，他就知道了答案。
    不会有什么在乎民众的领主主持正义，剿灭邪教徒的……这里毕竟是魂系世界。
    虽然现在这个世界还没到前世游戏里的程度，但正常地发展，或者说堕落下去，应该就会变成游戏里的样子。
    日月破碎，秩序崩坏，至尊沉默，众神癫狂。
    九国民众凄惨得连死亡都是奢侈，为了终结苦痛甚至低头求助卑鄙贪婪的异乡人——这就是”至高螺旋“游戏剧情。
    当时间进展到剧情阶段，那“卑鄙贪婪的异乡人”，也就是游戏玩家，会真的出现吗？
    就算真的有异乡人出现，他也不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而是毁灭者。
    “至高螺旋”游戏有着多结局，但无论哪个结局都是基于原本世界的毁灭。
    就算杀死“异乡人”或者把他封印起来，也改变不了毁灭结局。
    如果真实世界的发展跟游戏一模一样，那么林德活下来的办法只有替代掉“异乡人”，至于这個世界是救不了的。
    真实世界的命运会跟游戏一模一样吗？
    林德想试试看改变，好歹有着修改器，总要做点什么。
    现在就先为全村人造个墓吧。
    他找到一把铲子，去往村子的墓地，开始挖一个大坑。
    挖着挖着，骑士娘也带着一把铲子过来，加入了挖坑行列。
    “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芙蕾雅低声道，“塞尔领主不一定会重视这件事……有一种可能，他是这伙恶党的帮凶。”
    林德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真的吗？”
    “只是有这种可能……我在旅行中见过这样的事，有领主跟恶党交易，为了从恶党那里得到一些违禁品，放任他们残害人民。”芙蕾雅握紧了铲子，“我刚才仔细检查了村子残留的仪式痕迹，能推理出这伙恶党实力强大，并且技艺娴熟，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是惯犯，已经存在了不短的时间，所以很有可能跟领主有着勾结？”林德说道。
    “不至于说很有可能，只是有跟领主勾结的可能性。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掌握强大的隐藏和躲避手段，所以才一直没被剿灭。“芙蕾雅严谨地道。
    林德沉默。
    因为这是魂系世界，所以他完全倾向于认为事实是更糟的那个可能性。
    “如果事实是领主跟恶党勾结，我们该怎么办？”林德问道。
    ”你不能去找领主，我一个人去。”芙蕾雅说道，“如果塞尔领主没跟恶党勾结，那我去报告这件事，只会得到他的感谢。而如果塞尔领主跟恶党勾结了，他可能会想要灭我的口，但我能够自保。”
    “您真的会没事吗？”林德关心道。
    “我一定会没事的。”芙蕾雅肯定道。
    “还有就是，你和你的同伴不能留在这里，这里的环境已经变得恶劣了，并且可能有恶党会来查看情况。”
    “森林里有一栋小屋，我可以带琳娜去那里。”
    “很好。我会尽快回来找你们。”
    “非常感谢您，诺顿大人。”
    “不用客气。”
    之后，两人无言挖坑。
    直至林德觉得挖得差不多了，示意女骑士停下时，后者突然扭头朝向村外的方向，眼中闪烁锐利的光。
    “有人来了。”芙蕾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