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昨晚得了老夫人的令。
今天早上,她去请了王太医来,看着时辰估摸着少夫人应该起床。
便带着刘阿婆去少夫人房间请她。
到了地方才知道,一大早少夫人便同她的贴身丫鬟出了府。
兰芝有些失望地回了老夫人的话,又同王太医好说歹说留他半日。
好不容易等到少夫人回府,看门的立马差人去禀了婆子。
婆子又来请少夫人。
季清换好衣裳后,微垂着眉眼,缓缓进了厅堂。
老夫人坐在首位。
陆青微坐在旁侧,一脸看好事的神情。
萧老夫人一打眼,觉得今日的季清,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仔细瞧了瞧那身打扮和眉眼,和往日如出一辙。
季清仍旧小心翼翼,谦卑伏低。
老夫人心下疑惑,不过眼下这不是主要的,还有正事要做。
清了清嗓子,她开口:
“季清,听说你最近身子不舒服,偶尔会头晕想吐,我请了王太医过来,专程帮你诊脉。”
说完,她对着王太医递了个眼色。
王太医起身,对着季清作了个揖,又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少夫人,这边请。”
季清淡淡一瞥,深知这里面肯定没好事。
若是季白在这里,他肯定是不愿意让太医诊断。
外面的大夫她不清楚,但是宫里头的太医,他们只要一把脉,便会知晓季白是男儿身!
季清低着头,略一沉思缓缓道:
“谢母亲关心,孩儿是因为这几日冷热交替。
眼下进入五月,温度升起来,换季时常会失眠。
所以才导致精神头不大好。
我的身体肯定是没问题的,这么点小事,劳烦王太医,实在是不敢。”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季清越不想让太医诊断,她就越是怀疑。
陆青微坐在一旁,捏着帕子,咯咯一笑:
“表嫂,姑母心疼你,特地请了王太医来。
且在这等了你半日。你是怕王太医诊断不清,还是怕府里头不给你付诊金呐?”
季清瞟了一眼陆青微,明显能看到她眼里的挑衅。
又回头望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正平静地看着她。
厅堂里的其他人,也都在虎视眈眈。
季清心下觉得好笑。
“孩儿实在惶恐……”
话还未说完,老夫人发话了:
“季清,太医来都来了,你切莫再推辞。
早些让王太医诊了脉,也好让他回宫去,也能让我这个老人家放心。”
陆青微摇着帕子,突然瞪着眼睛说道:
“表嫂,你这么怕诊脉,不会是身上有暗疾,或是怕诊出什么病吧?”
那话里充满着嘲讽和看好戏的意味。
季清对着她,呵呵一声,淡淡地说道:
“表小姐的嘴巴,跟淬了毒似的,说出来的话,就像那七月天下了寒霜冻一般,叫人心里拔凉。”
话音刚落,她往凳子上轻轻坐下,伸出手腕搭在案桌上。
“既是母亲担心,孩儿必定要承这份情,有劳王太医。”
王太医眼观鼻,鼻观心。
他是来诊治的,可不想掺和进别人纷扰的家事。
听到季清这样说,他暗暗吐了口气,提着的心松懈下来。
掏出一张丝帕,盖在季清脉搏上。
王太医伸出食指中指,细细把起脉。
一旁的陆青微,刚才被季清讥讽心里生气。
刚想发火便瞧着老夫人正严肃地看着她。
有外人在,她只好气咻咻作罢。
好在季清终于答应诊脉,她没好气地抬着眼,盯着王太医,想从他脸上盯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老夫人微眯着眼,表情看似轻松,实则心下也暗暗悬起老高。
她在担心什么,身后的嬷嬷同兰芝自然知晓。
王太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一直都是很平静的神色。
老夫人慢慢缓下心。
那东西就是不会轻易被发现,即使是宫里的太医也不能判断出来。
所以,她才用在季清身上。
王太医很快收了手,他先对着老夫人道:
“少夫人脉象温和沉稳,时有迟滞,心气有些不足。
思虑也有些过重,最好静养一段时日。
我等会开一些补益之药的方子,每日给少夫人煎一包,服用半月即可。”
季清关在密室那么久,好吃好喝地供着。
表面上虽然不在乎,其实心里又着急,又想家人。
特别是最近,她的心里又添萧天烬一人。
太医诊断得也没错。
老夫人略一沉吟,颔首道:
“那就好,有劳王太医,兰芝请王太医去拿诊金。”
季清瞟了一眼陆青微,发现她泄气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颇为失望。
对上她的目光,陆青微腾地站起来。
“看来表嫂身体并无大碍,既如此, 那便恭喜了。”
陆青微气哼哼地甩着帕子离开。
走之前,还瞪了她一眼。
季清笑了笑,没搭理她。
转而低头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
“母亲,孩儿身体有些累,就不打扰先行回房间休息了。”
“去吧。”
季清刚要转身,忽听老夫人说了句“等等”。
她不解地立在原地。
老夫人仔细瞧了瞧她,上下打量着。
季清心下紧张起来。
莫不是老夫人会看出来什么?
“我送你的那珊瑚坠子项链呢,前段时间一直见你戴在身上,今日怎么没见。”
季清仔细在脑海里搜寻一遍,季白这事没有告诉她。
不过没关系,随便说个理由糊弄过去。
“今日出府,走得急忘记戴了。”
季清想着也许是季白忘记戴着,放在房间里了。
她回去找寻一下。
“嗯,那个珊瑚极好,也不是个寻常物件,你戴着正合适。”
季清点点头,转身缓步离开。
待她走远,老夫人身后的嬷嬷紧绷着的下巴,完全地松下来。
“老夫人,看来咱们寻的那药是对的,连王太医都没诊出来。”
“兰芝送王太医出去时怎么说?”
“兰芝特意问了王太医,话里话外,少夫人身体无恙。”
老夫人明白了。
季清的身份,确实是女子无疑。
看来那些无端猜疑确实可笑!
萧天烬是什么人,若他娶的妻子真是个男人,恐怕她们还没发现,早就被他当场斩杀了!
老夫人轻笑一声,仿佛想起什么,问嬷嬷:
“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季清,似乎有些怪异?”
嬷嬷思索一阵,实在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少夫人哪里怪异?”
老夫人仔细回忆着之前的季清,发现之前与她接触实在是太少。
只见过几次面,接触的时间都不长。
每回见着季清,她都是低着头垂着眉眼。
思索半天,也没个头绪,老夫人无奈一笑:
“或许是我多虑了。”
季清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
凉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清明过来。
季清重重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刚才她虽然从容应对,心里还是万分紧张。
好在安然回来。
“喜雨?”
喊了几声,她才想起,喜雨去找苏六还没回来。
她跨步出门,一抬眼,正好瞧见喜雨带着苏六回来。
“小姐你没事吧?”
季轻微微一笑,说无事。
苏六跟到前面来,对着她行了个礼:
“少夫人,少将军说今日会早些回来,让你等他,他有事要同你商量。”
喜雨在一旁,乐得喜笑颜开。
真是太好了。
之前少爷在的时候,还和少将军闹别扭呢。
没想到小姐一回来,少将军就让小姐等他!
苏六行完礼,待他直起身,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很快,便转瞬即逝。
“少夫人,属下已经将话带到,你若无其他事,属下就先告退。”
“好。”
季清同喜雨进了屋,苏六迟疑地皱起眉头。
他伸出手,横在自己脸前,比划着。
“我记得,少夫人个头和我差不多,怎么刚才,忽然矮了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