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又一年夏季
作者:柒陌楠竹   桥畔往事最新章节     
    晓丽爸选择留在村里,虽然经济上稍显紧张,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带来了许多便利。
    晓丽能够心无旁骛地前往学校读书,也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生活。雯雯和晓燕已经转学,将来的道路无疑会更加广阔。想到这里,晓丽深知,如果自己再不努力,初中恐怕就是学业的终点。
    早年,村里有些女孩甚至没有上初中的资格,小学毕业便意味着学业的终结,只能留在家中做事,刚满二十便早早出嫁。好在这些年,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力度如钢铁般强硬,初中阶段可不是想放弃就能放弃的。一旦谁家孩子被查出偷偷办理了退学,村干部就会迅速找上门来,苦口婆心地劝说,想尽办法让孩子重返校园。
    如今的晴晴性格愈发活泼,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在桥头、树林中自由自在地玩耍。有了爸爸的陪伴,晴晴仿佛被光环笼罩,嗓门都比以前响亮了许多。
    晓丽爸清楚地知道,一直待在村里,仅仅依靠农作物,而没有其他技能,就如同坐以待毙。于是,他重新拾起小花爷曾经从事的烟叶种植,到了夏日,天气逐渐变暖,他也开始做起凉拌蔬菜的生意。这等于将之前两家人的旧业全部集中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此时,晴晴正和朋友坐在桥头上,昂首挺胸,直视着耀眼的太阳。
    “好刺眼,太阳在摇晃呢。”几个孩子无视着眼睛的酸痛感,都眯着眼盯着太阳看,边看边猜测着太阳里面有什么?太阳会下落吗?天有多大?太阳有多远?几个孩子天马行空地聊着。好奇心的驱使下,孩子们展开着丰富的想象,一个个生动的科幻画面被描述着、呈现着。
    “晴晴,快看,前面是谁?像你的弟弟。”一女孩大声说道。
    晴晴急忙调整着视线,用手半遮住眼睛,让自己与前方保持平行,但双眼仍旧有些模糊不清。
    伴随着前面那几个人慢慢走近,她总算看清了来人正是弟弟。只见弟弟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身体看上去也更加强壮结实。此刻,弟弟冬冬正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走在最前方,而他身后紧跟着一对中年夫妇——正是收养弟弟的养父母。
    他们身上背着许多包裹行囊,看起来风尘仆仆。晴晴见状,赶忙快步上前,热情地将他们往家里领去。
    午饭过后,晴晴陪着弟弟来到院子里采摘樱桃。晴晴身手敏捷地爬上树,而弟弟则乖巧地站在树下仰头观望,并不断给姐姐指引方向:“这边有大颗的!那边也有呢!”
    晴晴在树枝间来回穿梭忙碌着,心中暗自庆幸今年的樱桃树收成不错,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回想起去年,由于没有及时采摘,樱桃都被鸟儿抢先啄食一空。有了前车之鉴,今年当樱桃刚刚结果时,父亲便未雨绸缪地在果树上方的关键位置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防护网,同时还制作了一个穿着旧衣服的人形玩偶放置于上方。不得不说,这个办法非常奏效,今年几乎看不到鸟的踪迹了。
    樱桃树很低,晴晴时不时弯起腰,把最大最熟的樱桃塞给弟弟,弟弟舍不得吃,又快速地跑进屋里,塞在那对中年夫妻嘴里,不停地说道:“妈、爸,这个是晴晴姐摘的,可甜了。”。
    见此,晓丽爸妈虽然面带微笑,嘴上不停地说着:“还是跟你们亲。”但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心酸。
    “孩子就这样,在家呆一段时间,慢慢就转变过来了,不要急。”女人忙说道。
    “妈,等一会咱们走,也带些樱桃回家吃吧。”冬冬向女人说道。
    女人笑着没有回应。
    冬冬继续跑回樱桃树下,说道:“换我上去待一会吧。”
    晴晴爬下树,说道:“那你小心点,我进屋里喝点水。”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爸妈在和中年夫妻沉重地聊着天。
    “一会俺们也会偷偷地走,不让他看到,如果他知道,就骗他说过段时间来接他。”女人难过地说道。
    “没事的,直接跟他讲好了,早晚要知道的。”晓丽妈说道。
    “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这个肯定需要一个过渡期的。”
    “如果他很闹,不要打他,俺在家基本没打过他,多给他点适应期吧,这孩子也懂事,俺是舍不得。千万不要打他。”女人说着忍不住哭起来。
    晓丽也陪在身边,一声不吭,跟随着聊天的气氛,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晴晴没有进屋,坐在门口,装作休息,就算被发现,也没有关系。
    “这里都是他的玩具,这个是睡觉时一直放在床头的,这个是吃饭时也要摆在桌上的,这个是音乐盒,他起床穿衣服时要听的……”女人详细地交代着每个物品的用处,生怕漏掉哪一个细节没讲明白。
    随后又打开另一包,一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呈现在眼帘,女人又继续交代着哪件衣服如何穿。
    两个男人默默坐在旁边,抽着烟,直到临别的时间到来,男人还是忍不住把冬冬叫过来,紧紧地抱着,冬冬没有察觉到异常,自顾自地撒娇道:“哎呦,你勒死我了。”说完趴在男人的腿上快乐地抖动着身体。
    男人笑了笑,女人也捧着冬冬的小脸蛋,强颜欢笑道:“小可爱,真希望你永远是个小可爱,做个快乐的孩子。”
    冬冬开心地跑开了,此时女人才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在家人的掩护下,中年夫妻静悄悄地离开了。
    在通往地头的拐弯处,一个陌生的男孩被村里的几个孩子打了,直到大人们出面,男孩子才委屈地说道:“我就是过来找个人,他们就拦住我去哪里的?我觉得没必要跟他们说,就把我打一顿。”
    “那你找谁的呢?”一男人问道。
    男孩想了想回应道:“不找了,我要回去了。”,说完转身、要离开了。
    几个男孩又拦住不许他走,故意刁难道:“你说你要找人,又说不上来找谁,这会又说不找人,要走,耍人玩呢?”
    “我找不到人,走不走是我的自由,你们管得真多。”
    “那你说对了,到俺们的地盘就得管,这整个村庄以及附近的田地都是俺们的,不报名不报姓,别想走。”
    “你们还霸道呢?咋啦,都现在社会了,还有恶霸呢。”
    大人们明显拉偏架,明明知道男孩进退两难,也不停地劝说着:“人家问你找谁能咋得?你这孩子咋恁掘?”
    “主要我去哪跟你们啥关系?”
    村民觉得男孩一副欠揍的模样,一副放任的表情,男孩生气地说道:“有本事你们打死我,头一次遇到村霸了,信不信我要报警。”
    村民哈哈大笑着,男孩则无奈地对视着眼前这些无礼的人。
    就在气氛极其冰寒的时候,晓燕骑着自行车赶来,原来男孩就是晓燕的同学程林,两人电话相约来村头碰面,结果男孩来早了很多。
    “你们为啥吵起来了?”晓燕不解地问道。然后向大家说明这是她同学。
    “你们村这些人太霸道了,管得真宽。”
    “你这小孩,你早讲找谁不就好了,非得搞半天。”在场的人反而指责着程林的胡弄玄虚。
    程林不想搭理这些不可理喻的村民,晓燕也生气地责怪着村民的多管闲事。
    “平时也没看你们这样,来个陌生人就把你们能耐的,恁多人欺负一个算啥本事。”晓燕气愤地说道。
    “晓燕,我得讲讲你,你才多大,就把男同学领过来,你不怕你爸妈知道?”一村民无语的表情说道。
    “知道又怎样?同学还不能找我了?是男同学就罪大恶极了?管得太多了吧?”晓燕生气地怼道。
    “别跟他们讲了,浪费时间呢。”程林说着就提醒着晓燕离开。
    两人在村头转悠着,虽然偶尔遇到熟人,也看到他们异常的眼光,晓燕并不在乎,反正今天回家要被爸妈说,搞不好一会就要把自己叫回家。
    “都怪我,我不该说想看看你们村,我想得太简单了,你说村里很美,很淳朴,我脑海中就有了很和谐的画面,结果却发现你们村的人也挺野蛮。”程林哈哈笑着。
    “你不要管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样,以前都挺和和气气的,谁知道,这么排外,还说不通,哎,气死我了。”晓燕说道。
    “打破了我对农村的幻想。”程林说道。
    “那也不是,虽然今天的事我也很生他们的气,但我不认为这里不好,总归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只是碰巧被你摊上了不好的事情,我可以说我村子不好,但我不希望别人说我的村子不好。”晓燕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好好,你们村子非常好,以后不说这个事了。”程林笑着说道。
    “也不是不能说,想说就说吧。”晓燕古灵精怪地说道。
    “口是心非。”
    就在此时,冬冬大声哭着往村外跑,嘴里不停地喊着:“俺要回家,俺要俺妈俺爸……”
    “这里就是你家,俺们才是你的爸妈。”晓丽妈已经没了耐心,边拉住冬冬,边大声解释道。
    “你现在就跟孩子讲这些干啥?慢慢地让他接受。”晓丽爸不悦地说道。
    “小孩子不能惯的,就任由他闹吗?得让他知道咋回事。”晓丽妈说道。
    “你们是骗子,你们不是俺爸妈,俺就要回家,俺就要回家。”冬冬不停地想要挣脱女人。
    “这又是咋回事?你们村不会有拐卖孩子的吧?”
    “咋可能,这个说来就长了,反正孩子就是他们的,只是以前让人家帮养的,具体的以后再跟你讲,走,咱们上去看看咋回事。”
    “你们村故事还真多。”
    冬冬被连拉带拽,终于如货物一般被抱回了家。回去后,孩子就像一头小蛮牛,脾气倔得很,无论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他都无动于衷,嘴里始终重复着要回家找爸爸妈妈。
    晓丽妈一边解释,一边哭得稀里哗啦,泣不成声,诉说着这些年的辛酸,对冬冬的思念,以及对生活的无奈。然而,冬冬又怎能理解这一切呢?他们就像处在两个完全平行的世界,各自哭诉着自己的委屈。直到冬冬哭累了,才如一只疲倦的小狗般躺在沙发上睡去。
    看着熟睡中的弟弟,晓丽心如刀割,她觉得弟弟在那户人家或许会过得更快乐。内心敏感的晓丽,对弟弟心灵的创伤感同身受。望着眼前一脸疲惫的母亲,晓丽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既可怜又可恨,可恨又可悲的复杂情感。
    白天目睹了冬冬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雯雯不禁联想到了睿睿。她想,如果弟弟也这样哭喊,自己的心肯定会像玻璃一样碎成一地。晚上,雯雯目不转睛地盯着睿睿,说了许多暖心的话。
    弟弟也十分乖巧懂事,将姐姐的话牢记心间,俨然一个充满爱心的大哥哥,他坚定地说道:“放心吧,从明天起,俺们多去找冬冬玩,一定让他尽快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