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你是个不孝的,就不生你了!我看你,天生反骨,从小就老跟我对着干,着实不听话!”龚璇小声抱怨完,大声吩咐丫鬟们摆早饭。
谁稀罕他的破点心!
施云帆耳力好,听到了,挑了挑两条淡淡的小眉毛。
是呀,他天生反骨。
老天让他来到施家,不是让他来加入这个家的,是让他来消灭这个家的。
走到院门口时,身后传来丫鬟惊慌的喊叫:“血!奶奶,奶奶!快,快请郎中,奶奶见血了!”
同时传出龚璇惊恐的尖叫嚎哭:“孩子,我的孩子!救命!救命!是谁,是谁谋害我的孩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滚开,你们都是凶手,你们都要害我!”
施云帆望了望东方出现的鱼肚白,低语道:“母亲,红花很好吃吧?上辈子接父亲的班,做将军,做权臣,这辈子做什么呢?要不,还就子承父业,做个太监吧。”
他抹掉眼角的泪水。
大步朝前走。
琅哥儿说:“哥,下辈子,我再不想投胎做施家人。”
琅哥儿,哥哥帮你完成心愿。
这辈子施明珠倒了,但其实,什么也没改变。
既然不会爱孩子,那就别做父母。
*
关雎院里,施窈正摆烂躺平,每日睡到自然醒,不想请安就不去。
横竖现在不知拿什么面目面对老国公夫妻俩。
太夫人重生了,按照嫂嫂们重生的规律,大抵记起了第一世。
记起施家满门抄斩,记起原主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不知会怎么想她。
是越发怜惜她,还是怨恨她是满门抄斩的推手之一?
这可不是扯头花的事,太夫人与老国公是一体的,什么都会告诉老国公的,一个弄不好,老国公就让她病逝了。
她也在赌。
至于施云帆,她没多想。
这家伙是第二世的大反派,大抵会记起第二世,也可能是第一世。
无论哪一世,他都还小,做不了什么事。
让他重生,是让他给四嫂龚璇和三房的人添堵。
这几日,后院的仆妇们中间传遍了,龚璇为了不让施云帆亲近她、亲近容氏,好几次将帆哥儿独自锁在房间。
任凭帆哥儿哭哑嗓子,也不肯将他放出来,美其名曰,培养帆哥儿的胆量和独处的能力。
就这样的娘,即便施明珠倒了,不让孩子们做舔狗了,孩子们也不会长成健全的人格。
倒不如让帆哥儿重生。
当然,她若能从帆哥儿嘴里套出些不利于施家的消息,那就更好了。
不过,这两日,她打算摆烂,暂且把帆哥儿放一边,整理情绪更重要。
正懒洋洋琢磨心事,一向不爱说话的忍冬突然冲进来,惊慌地说:“姑娘,出大事了!”
施窈感兴趣地问:“出了什么事,让我们素来沉稳的忍冬姑娘都变了脸色?”
陪伴施窈发呆的木香、半夏、星觅三人丢下绣绷子,俱都围过来,着急忙慌地问:“与姑娘有关吗?姑娘可安安分分待在屋里,没惹事,没招事。”
自然这时候,柳华姑姑极有眼色地没出现,以免给施窈添堵。
施窈心想,前儿晚上她倒也安安分分待在宴席上,不惹事,不招事,结果,一口大锅从天而降,险些将她压死。
忍冬喘了两口气,飞快地道:“帆哥儿在点心里塞了红花,送给四奶奶吃,四奶奶小产了!”
施窈一骨碌坐起身,瞪圆眼珠子:“什么?帆哥儿干的?琅哥儿没事吧?”
虽龚璇尚未生下孩子,但府里主子们都叫她这一胎为琅哥儿,因此丫鬟仆妇们都知道了未出生的小少爷的名字。
忍冬惊骇道:“怎会没事?四奶奶小产了,哪里还有琅哥儿?”
施窈:“……”
不愧是反派大佬,下手真狠啊!
施云帆绝对记起了第二世的记忆。
她小瞧了大反派的心狠手辣。
话说回来,那施云琅与施云帆应是好兄弟啊,施云帆为何不想要这个弟弟出生?
难道他没有信心改变施云琅这辈子的命运吗?
施窈脸色凝重,心头有一种荒谬感,又被一股巨大的悲凉笼罩。
该多么伤心痛苦,会不想出生?
忍冬问:“姑娘要不去看看?帆哥儿跪在涵虚院,老太爷正审他,四爷叫嚣着要打死他。他才四岁,哪里知道什么红花?姑娘好歹帮忙求求情。”
施家正亏欠施窈,此时施窈求情是最有用的。
施窈犹豫。
求情,要用掉人情。
她这个人情,另有他用。
想了想,她匆匆下炕,换了衣裳,赶往外院。
二门的婆子拦下了她,但很快傅南君、乐安宁到了,施窈得以和两位嫂嫂一起出了二门。
涵虚堂,气氛紧绷,里头传出施明奎的咆哮怒骂声,以及隐隐绰绰的哭泣声。
入了内,方知哭泣的人是三太太容氏。
施明奎满脸狰狞骂道:“不孝子!连你亲弟弟都敢谋害,你怎么下得去狠手?我看你天生是个坏胚子,早晚祸害全家,不如早早打死了事!”
两名仆从按住施明奎,不让他动手打施云帆。
大家从来没见过施明奎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唬得有些怔住。
施窈三人立在门口,不敢上前。
施明奎见有外人来了,狠狠瞪了她们一眼,筋疲力尽质问:“施云帆,你说,你为什么要害你弟弟?你说啊!”
容氏哭道:“帆哥儿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必是他人怂恿。帆哥儿,你告诉祖母,是谁教你把红花夹在糕点里,给你娘吃的?”
她抬起泪水朦胧的眼,扫过施窈三人。
施窈连忙摇头,可不是她!
她可从未想过害施云琅,若要害,也不必教唆谁,直接上重生点就是了。
至今没给四嫂子龚璇上重生点,便是顾忌施云琅。
不曾想,施云琅竟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消失。
一语不发的老国公,用力捏了捏眉心,忍了忍快炸开似的心痛,寒声问道:“帆哥儿,曾祖父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一定有人背后教唆你,你告诉曾祖父,谁与你提过红花二字?”
施云帆缓缓抬起头,眼里没有一滴眼泪,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害怕得哭,眼神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众人一惊,颇觉诡异。
容氏骇得跌坐椅子上。
他淡淡道:“琅哥儿与我说,哥,下辈子,我再不想投胎做施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