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修力气很大,狼云苍灵力都不用,抱着桌子健步如飞,归尘屋子里仅有的两把椅子已经在院子里了,所以他放好桌子之后,便从空间戒指里又拿出了两把椅子。
蹭饭要有蹭饭的觉悟,当然是自备桌椅板凳了,碗筷归尘会提供的。
墨故柒跳到软垫上,忍不住流连了一下这极致柔软的触感,才重新跳上桌子。
放下饭菜,归尘照例还是先给墨故柒盛饭布菜,其他人自便,这明晃晃的偏爱让狼云苍忍不住咂舌。
有他这个活宝在,饭吃的还算热闹,笑声在栖闲庭里回荡,墨故柒想,这样似乎也不错。
而在食斋,青杏芸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显得安静许多,就算是有过开导,此时的情绪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出去的。
蜀粒没有来,这件事大概也刺激到了她,回来以后便一直待在茂无水的长青菀里,没有出门,估计是在努力修炼。
“你们的剑招学的怎么样了?”气氛太过沉闷,白文羽只能主动开口问道,找一点话题,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师父教我的几个剑招我现在还没学会,我先把之前故柒给我选的剑招融通了。”青杏芸先回答,说到墨故柒的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师父有教新的,不过我现在还没学会,比起藏书阁的剑招要难一点,师父教的是他比较拿手的招数。”姬天朔说道,“你呢?”
“我学了一招新的,师父让我先自己钻研一下这个剑招能怎么用,等我对新的剑招有了自己的体悟再教下一招。”白文羽回答道。
三人每人都在走不同的道路,或许对他们来说也是最适合他们的。
“这样吧,我们每学会三个剑招就找个时间互相比试一下,再给彼此一些意见,怎么样?”姬天朔提议道,三个剑招,时间跨度不会太大,也不会太短,彼此也不算战力飞涨,是最适合他们相互磨炼切磋的时间。
青杏芸和白文羽都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他们每天都要来食斋吃饭,交流切磋时间也很方便。
不过因为墨故柒出事,他们从约定的三餐变成了现在的一天一餐,节省下来的时间不是练剑就是修炼。
他们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无能为力了,只是维持结界便受伤昏迷,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山洞之中,那个平时话很少,十分沉稳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不过归尘那么笃定,墨故柒吉人天相,应当是没事的。
将饭菜吃完,三人便各自回了浮峰,有各自师兄师姐的帮衬,他们的浮峰很早便被收拾出来了,现在他们都各自住在浮峰之中,每日各自的师父会在固定的时间过来教导。
而蜀粒,她如今也没有了收拾庭院的心思,那条储物项链里有许多修炼的资源,还有辟谷丹,能保证她就算不去吃饭也不会出任何问题,回来之后她便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实在累得不行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她也会回想当时的许多情景,而她最在意的,是李宇到底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或许是因为被茂无水收为了徒弟之后,她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因此让他起了疑心,又或者从一开始她的死活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他连一句含糊的提醒都没有给她。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李宇一定参与其中了,毕竟之前他对墨故柒的恶意那么大,要说秘境当中墨故柒回不来这件事谁最高兴,那李宇绝对算其中一个。
有时候她也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执着于墨故柒,明明她只是帮自己说过几句话,在一些小事上帮过自己,这些小恩小惠并不值得自己在她生死未卜的时候如此牵肠挂肚,甚至于强迫自己没日没夜的修炼。
她问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值得吗?她没有答案,但是闭上眼睛的时候,想到那双平静的眼睛,想起她曾说过的话,又觉得,如果连她这样一视同仁的人都死了,那这个世间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生灵从诞生开始,就被分了三六九等,可爱的动物永远比丑陋的动物受欢迎,不管这个可爱的表皮之下是多么丑恶的灵魂。
同样的,在大部分的事情上,长得好看的人永远要比长得丑陋的人可信,甚至于只要一句“我看你长得就不像个好人”就能轻而易举的给一个人定罪。
同样都是偷吃粮食的老鼠,竹鼠因为那可爱的表皮,永远也走不到老鼠这样喊打喊杀的地步,有闲心的富贵人家甚至还能买几只当宠物养,比大部分人都要过得好。
墨故柒,是唯一一个只看能力,不在意她出身的人,那双平静的眼睛里,即使走得很近也没有嫌恶的神色,会认真回复她的话,认可她默默做出的努力。
青杏芸他们也很好,但总是下意识地躲避和保持距离,也能够看出来他们其实也没有完全接受她的身份,只是因为墨故柒认可她的出色,说服自己去接纳她罢了。
所有的一切,她都很清楚,青杏芸他们能够接纳她的,但或许,能够平等地看待她和其他人的,只有墨故柒一个。
蜀粒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便开门走出去。
只有修为还不行,她必须找到茂无水,让他教自己剑招,只有学习更多的剑招,她才能一步步变得更强。
今天找不到,那就明天找,总有一天茂无水要回来的。
蜀粒走遍了府邸上上下下,最后在那个茂无水说不能接近的小院门口看到了醉成一滩烂泥的他。
他的手边还有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呼噜声震天响。
“师父……师父!”深刻在血脉之中的,对于天敌的恐惧让她吞了口唾沫,试探地叫了一声,茂无水并没有反应。
她提高了音量,茂无水只是翻了个身,一点清醒的意向都没有。
蜀粒想起了之前听到的零散的一些传言,茂无水之前的弟子在凡间出了事,他不知道查到了什么,回来以后便是这一副颓废的样子,和她如今的境遇有些许相似,但她是督促自己变得更强,而茂无水选择了消沉。
她无端觉得有些生气,不论真相如何,他想的应该是让自己变强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而不是像一条死鱼一样得过且过,这样永远也没法报仇。
愤怒给予了她勇气,蜀粒抄起旁边的酒坛重重摔在地上:“够了!醒醒吧!”
巨大的声响终于惊醒了茂无水,飞溅的碎瓷片甚至划伤了蜀粒的手,殷红的血浸湿皮毛,然后一滴滴砸落在地上。
茂无水从一开始的茫然当中回过神来,阴鸷地看向蜀粒,阳府境高阶的威压一下子朝她压过去:“你,找死吗?”
蜀粒一下子便被压得跪倒在地,可心中却越发愤怒,他对于杀害自己前弟子的家伙束手无策,所以现在才拿她发泄吗?如果只是这么欺软怕硬的家伙,她真的要怀疑选他当师父的正确性。
她努力抬起头怒瞪他,大声道:“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笑吗?就算是杀害你弟子的家伙很强,你打不过,那你更要努力变强,而不是这样一直消沉,这样你永远也报不了仇!你如果不行,那就把你会的东西都交给我,等我变强之后再帮你讨回公道!如果你连复仇的心思都没有了,就当我没有认过你这个师父!就算是重新成为普通弟子,也比在你这个窝囊废身边消磨时间要好!”
“我不管你的仇敌是谁,我明确告诉你,我的仇家是整个魔族!别告诉我这对你来说不值一提!”
蜀粒连眼睛都蓄了泪,但她努力不让泪水掉出来,她站不起来,却倔强地抬头怒视,以此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如此僵持半晌,茂无水缓缓收起了威压,蜀粒这才得以大口喘息,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汗水将她的皮毛都打湿,结成一摞一摞的。
“小老鼠,胆子却是不小。”茂无水笑了一声,蜀粒抬头看到了他杂乱头发之下,琥珀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光芒。
那一刻,他仿佛不是邋遢又颓废的酒鬼,而是一个睥睨天下的绝世天骄。
“想跟我学,可以,不过你要做好被活活累死的心理准备,如果连这些都撑不下来,那还是尽早放弃你那可笑的复仇。”茂无水盯着她,很快,杂乱的头发重新盖住了他的眼睛,那骇人的威压便又减弱了不少。
他抬脚离开,没有半分醉意,只留下了一句话:“享受你最后一个清闲的夜晚吧。”
蜀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忽然觉得,或许所有人都误解了他,所有的颓废只是为了藏起锋芒与獠牙,等待着将敌人撕碎的那一天。
墨故柒给她推荐的,怎么会是一事无成的废人呢?蜀粒打起精神来,既然茂无水说了之后的训练会非常苦,那她就更要做好准备,一定不能让他看扁了。
送走狼云苍和牧老之后栖闲庭又安静下来,天边只残留着一抹赤红的霞光,很快也要沉入地平线之下,现在就休息的话还有些太早了。
桌子狼云苍走之前搬回房间了,以是归尘和墨故柒就在院里坐着,一颗夜明珠放在他们中间,而且足够亮,能够让他们一人一狐都将手里的东西看个清楚。
墨故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样安逸的环境,她只需要一点点困倦,就会被迅速拉入睡梦里。
归尘放下了手里的木雕,静静看了她片刻,轻轻将她连着软垫一起抱了起来,动作很小心,直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盖上被子,她都没有醒来。
归尘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的时候,长长吐出一口气,摸了摸面具,竟是在刹那变成夜色一般的墨色,他的眼睛完全被猩红所占据。
识海里,囚犯的身份对调,归尘出现在了那荆棘的牢笼之中,心魔站在外面,有些意外:“你就不怕我出来把你的布置都毁了吗?”
归尘在牢笼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躺下来,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里掐着一朵血红色的花,语调十分的漫不经心:“你要是真的干了这么愚蠢的事情,就不是我了。”
“或许我只是单纯的想给你找不痛快呢?”心魔笑起来,凑近了去看牢笼里的归尘,想要从他脸上知道些什么,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
“随你,你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归尘垂眸看着手里的血红花朵,白皙修长的手指和艳丽的花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连心魔都利用,你可真是个黑心的家伙。”心魔冷笑一声,退远了些,“算了,你是老大你说了算,不过你现在这具破烂的身体,啧啧,用坏了我可不管。”
“若是坏了,柒半年后回不到宗门,可就是你的锅了。”归尘掀了掀眼皮,手渐渐用力,手中娇艳的花朵中竟然流出血来,一滴滴落在了荆棘之上,带着令人迷醉的妖冶。
心魔闷哼一声,嘴角却扯出一个兴奋的弧度:“可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就算怪也只会怪你啊,唔,好像不帮你更合算一些。”
“哦?那你并不想要占据另一个身体,以一个活生生的人去见她的机会了?”归尘轻笑一声,松开了紧攥着花朵的手,而心魔嘴角的弧度也飞快地消隐下去。
“啧,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心魔厌恶地看了归尘一眼,消失在了识海中,后者却是愉悦地笑了一下,果然他还是自己最知道怎么去制衡自己。
一身漆黑的“归尘”,或者说心魔,踏出了栖闲庭,他用的并不是灵力,而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