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天际突然有雷鸣响彻,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很快便转为瓢泼大雨。
雨水径直从天空中的那把天地之力汇聚而成的长剑中穿了过来。
醉香楼,在一次呼吸之前,还表面和气的氛围,转眼间便有剑拔弩张。
尤其是自天诛剑逸散而出一股无形的杀意笼罩住了整个酒楼。
好似仅要一个念头,这里的人都要饮恨当场。
尸骨无存的那种。
“都是自己人,大家有话好好说。”
一枝梅三人立时出声打着圆场,生怕裴礼真就一怒之下拔剑。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跟他讲道理,他要跟你耍流氓。
你跟他耍流氓的时候,他又要跟你讲道理。
其实世上的道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剑的事。
手中无剑与有剑不用,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在一枝梅三人的劝说下,堂前燕冷冽的面容缓和,天际那把长剑也缓缓消散。
“咔。”
天诛剑入鞘,天地间的杀意消散。
裴礼不做任何言语,转身便要走。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倒也不必热脸贴冷屁股。
“小子,你莫要得意!”
燕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裴礼驻足,略微回头,“前辈还有指教?”
“哼!老夫这一生见过的风浪不计其数,你真以为老夫是怕了你?”
燕澈冷声道:“老夫活了四百多年,早就够本了,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是你!”
裴礼说道:“在下会吃亏?”
堂前燕冷笑一声,拐棍一跺地面,无形的波动扩散。
下一瞬,有一男子掠空而来。
这人样貌与燕回颇有几分相像,不出意外的话,应是燕家家主,燕南天。
燕澈看了燕南天一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
燕南天看向窗外茫茫的夜色,沉声道:“凡是我燕家产业,掌灯!”
声音犹如敲击黄钟大吕,迅速传荡四方。
声音还在天空回荡,便有一盏盏灯光被点亮。
仅数次呼吸,灯光便几乎点亮了整个柴桑郡。
抬头看去,天空漆黑一片,就连月亮都被层层阴云遮蔽。
低头看去,视线内是一片璀璨星河。
许是尘世繁华,又或许,是天地颠倒。
燕澈冷笑道:“即使你拔出天诛剑,你觉得你能走的出这柴桑郡吗?”
“呵。”
裴礼笑了一下,“原来这便是燕前辈的倚仗。”
“小子,我燕氏一族蛰伏千年,你不会觉得这便是我燕家的全部底蕴吧?”
“若是如此的话,在下确实无法活着离开柴桑郡。”
裴礼点点头,接着又道:“可若是在下换个人杀呢?”
燕澈微愣,有些没懂裴礼的意思。
不过紧接着,便见到裴礼伸手往窗外的某一处指去。
窗外,
正在观察局势的燕回一愣,完全没想到裴礼居然会将矛头对准他。
他下意识看了眼燕澈,后者面色阴沉似水,佝偻的身躯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这是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燕澈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天字级的一枝梅三人,一个个也都是面露骇然的盯着裴礼,目光中有难以置信,还有一抹……刮目相看。
他们自然知晓,燕回是燕澈一手调教出来的下一任燕家掌舵人。
裴礼这哪里是以燕回要挟,这分明是要斩断燕家复国的希望。
这如何能不让燕澈愤怒?
“啪嗒!啪嗒!啪嗒!”
大雨倾盆,雨水紧锣密鼓的砸落在红瓦上,犹如楼内愈发紧张的局势。
好似下一瞬,便要擦枪走火。
所有人都在等燕澈是否出手的决定。
一旦出手,必然能杀掉武道天赋近乎妖孽的临渊,可代价是,燕氏一族复国希望彻底破灭。
裴礼面色毫无变化,只手掌按住天诛剑剑柄。
“吼!”
没来由的,一声龙吟响彻天际。
视线不可及的尽头,隐约有一道龙影穿梭于层层黑云之间。
“那是……”
燕澈看了眼,眉头直接锁死,口中一声呢喃。
“逆鳞。”
……
醉香楼。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燕澈站在窗边,身后站着燕回,再之后还站着一枝梅、关蚀月、孤鸿影。
五人皆是看向窗外的街道,飘零的细雨中,有两人两骑缓缓离去。
城中的灯火开始熄灭,原还璀璨如星河的繁华之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随着城中再度陷入漆黑一片,那离去的两人两骑,亦淹没在茫茫夜色雨幕之中。
天地陷入寂静,仅有雨滴还在飘摇,秋风还在呼啸。
“祖父?”
身后,燕回轻唤一声。
“唉。”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燕澈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叹一声,“老了。”
包间一阵沉默,无人敢搭话。
不过谁人都清楚,今夜虽说未曾出手,可临渊的战绩却是异常斐然!
面对烟雨楼四位天字级杀手,世上无人能全身而退,哪怕是大宗师也不行。
可临渊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视燕家满城的爪牙于无物。
临渊这无异于闯入敌军腹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敌军统帅一个嘴巴子,而后毫发无损的离开。
“李琛这个弟子,绝非池中物。”
燕澈叹息道:“若是不与我燕家作对还好,如若不然,后患无穷!”
燕回蹙眉,“他不过是仗着有天诛剑在手,又有逆鳞为他撑腰。”
“唉,回儿,懂得借势,这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呢?”
燕澈叹息道:“若你能有这临渊半分的果决,老夫我就是立马咽气,也能含笑九泉。”
燕回面色一阵变化,旋即扑通一声跪下,“孙儿无能,让祖父失望了。”
燕澈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揉着燕回的脑袋,“回儿,人活一世,无非就是个‘赌’字。”
“有人以今天赌明天,有人以贫穷赌富贵。”
“读书郎寒窗苦读十余年、数十年,无非就是赌一个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江湖人在这浑浊不堪的江湖里摸爬滚打,弄得满身泥泞,赌的不就是个名扬天下,武道巅峰。”
“今夜那临渊看似古井不波,胜券在握,可你真当他不怕?”
“今夜一旦动手,哪怕是天诛剑出鞘,哪怕是逆鳞出手,临渊也是必死无疑。”
“他无非也就是要赌,他在赌老夫不敢赌。”
“这小子看似寡言少语,实则也是个心狠之人,居然敢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赌我燕氏一族的复国大愿。”
“以国作赌,老夫岂能遂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