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种情境下毫无顾忌笑出声的除了黑爷真的就再也没谁了。
别人只知道他狠辣、神秘、喜怒无常,但实际上在熟悉的人面前他更多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仿佛他还是被屠族之前养在蜜罐里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清贵小王爷。
只是后来因为煎熬,因为阅历与视界,便多了一些游戏红尘,属于成年人的恶劣与玩味。
黑瞎子到了这一刻,开始有点相信这位处处透着诡异的吴家崽子的说辞。
如果不是足够了解他,根本说不出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毕竟,这样的他和外界传言中的那个人风格根本不搭,也绝不会有人去臆想他能干出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哑巴张倒是了解他了解的一清二楚,但,他宁愿相信长白山被ufo挖走了,也不会相信张起棂会开口将他们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告诉别人。
倒不是哑巴有多纯良,那小子的心眼儿可比天上的星星还密。
他只是单纯的懒的动嘴。
哦,还有天授,找回记忆之前,他想说也没的说。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眼前解当家反常的沉默也是最好的佐证。
敢情当年爬墙的黑瞎子还算收敛多了,真是可喜可贺。比女子还漂亮却从不乏英气的小花儿,此刻的脑海里肯定在这么想。
那是必然的,这吴家崽子看上去好骗的很,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功夫便能忽悠的团团转。
谁会在听到练睫毛的时候首先想到睫毛扇人神功啊,这不是铁憨憨是什么。
他们又不是在扮演十八罗汉里用眉毛打猴儿的阿氏多尊者。
但想必,也是因为这样的特质被骗了一次又一次,才失去了那双天真清澈的眼睛。
充满杀意和沧桑,与年岁和经历十分不符的沉稳,狡诈,熟练的算计与权衡利弊,对人性和弱点的把握。
只有在痛苦的地狱深渊奋力挣扎过并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把耍过自己的人,反过来当猴耍。
到那时,即使千般无奈万般怨恨,也不得不向前。
没有退路。
他一定过的很苦吧。
花儿爷八岁就已经学会思考谎言和破绽,尔后平静的看着别人上蹿下跳。
这是解雨辰的乐趣。
但比起从小熟悉和习惯算计与尔虞我诈,因为无力而被迫短时间内做出的改变会更加歇斯底里。
没死,但是疯了。
也幸好,只是疯了。
他们对于吴峫一定很重要。
否则不会即使身在地狱,也因为惦记和放心不下而忍耐着重新回到人间。
对生活在阴暗角落的恶鬼而言,温暖的阳光是蒸煮暴晒他们的酷刑。
黑瞎子的笑声早就停了。
也许是因为小花儿说过“那是你的幻觉,是你在笑自己”,即使他笑的再夸张离谱,小三爷也只是气的磨牙扭过头不看他。
真可悲啊,他们四个悲剧的人未来相连,一定是个更大的悲剧。
否则不会有黑瞎子这位不知道还是不是人的癫狂徒弟吴峫。
他轻吸了一口气望向床上的哑巴张,良好的视力让他看见一向淡漠的牛人眼底笼罩了一层朦胧看不清的薄纱。
感受到视线,张起棂抬眼回望他。
他分辨不出那种情绪是什么。
但绝不是一贯的冰冷与死寂。
“你是有多傻啊,世界上哪有什么眼睫毛神功。”
花儿爷略带无奈的吐槽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黑眼镜和张起棂被吸引,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但小崽子的回答却给了他们一记心灵暴击。
理直气壮信赖有加的亲昵语气。
“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们那么厉害,就是跟我说跳崖能获得绝世神功我也会照做,这有什么好思虑犹豫的。”
此时的房间里落根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张起棂的眉心剧烈的颤抖之后迅速闭上了眼睛。
一如既往的,就像在七星鲁王宫讲述的那样,明明是眼都不眨能弄死任何人的存在,毫无保留信任的样子却乖巧的不像话。
是了,所以让他等十年他就真的等了十年。
黑瞎子面对小孩儿的不着调,也肯定不全是捉弄和欺负。
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担忧。
长久的高压状态无法发泄,会不知不觉的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将人啃噬殆尽。
就像这仿佛永远分不清的现实与幻觉和十七道刀疤。
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也就意味着,那十年所有人都看着他,陪他度过苦难,陪他在生死关口挣扎,陪他疯癫陪他流血给他慰藉。
只除了张起棂。
只除了他。
“这黑瞎子都这样了,你不会同一个坑里还跌了无数次吧。”
作为知道的最多的一个人,小花儿本该是最容易破防的那个人,但他二十年来的学习的忍耐总归是有用的。
他调整的很快且十分自然的转移开话题。
这次轮到吴峫沉默了,盯着发小施展他威力巨大的睫毛神功。
解雨辰一噎,眉尾轻挑作势就要张嘴嘲讽,他真忍不住了。
没成想小三爷快了一步。
“滋了我十几天水枪之后他突然说下一个学习需要去西湖,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带他去了,然后他就跟我说要自己开船,我想着他会开出租,开出租肯定也会开船,这也不过分,结果——”
“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出发不到五分钟撞了人家三艘船,我说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开。他说他开过的车票比我从小到大的车票还多。我问他什么车票?不是驾照吗?c1还是c2。”
“他说是p1,我以为这是个什么车的高端学术词,本着勤学好问的原则就问他呀,p1是什么车。”
吴峫坐在床边晃荡着腿叹了口气哭丧着脸生无可恋。
“他说是碰碰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又是一阵爆笑,然后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鸡戛然而止。
因为买驾照的花儿爷幽幽的斜睨着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