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能理解为何主夫会跟夫人大吵一架，还吵得那么厉害。
    因为他们少爷这么美貌又是嫡子，京城的莫主子一封信过来就让少爷去给人家做侍，而且要嫁的那人还是个病好了没多久的傻子纨绔女。
    这，任哪个做父亲的也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主夫还那么疼少爷，正准备给少爷从众多求亲者中给少爷挑一门好亲事呢！
    他家少爷美名远播，求婚的自然不少，所以，不管是嫁到像莫家一样的江南富户还是普通的官宦人家做正夫，也比千里迢迢嫁到京城权贵家给纨绔女做侍好的多吧！
    可后来不知道夫人对主夫和少爷私下说了什么，主夫抱着少爷哭了一整夜后就同意了，第二日他们就火速收拾行李和家里太爷登上了来京城的船。
    想到这里，小葵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夫人跟主夫和少爷说了什么，怎么一向跟京城莫主子不对付还那么疼少爷的主夫会同意少爷远嫁到京城来给权贵女做小的?
    莫云承自是听到贴身小侍的叹息声，这一路他都不知道听他惋惜叹气多少回了。要不是他不许他再就此事唠唠叨叨他不知道还要说多少次呢！
    他看着船窗外的悠悠河水，感觉人的命运真的如河水一样飘飘荡荡不可预测。
    二个月前，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被远嫁舅舅的一封信就那么轻易的改变了命运。
    他想起了刚接到舅舅莫画的信时母父的争吵。
    “他自己给权贵做了小，竟然要把我的嫡子也弄去给别人做小？我不同意”
    待知晓舅舅莫画信里的意思后，父亲对母亲暴怒的吼道。
    母亲被吼的眉头一皱，道：“怎么能这么说? 这不是普通权贵，这是大景一品魏国公府上，其他商户和一般官宦人家想攀附还没有门路呢！而且承儿是去做侧夫的，将来若能得妻主宠爱生下贵女贵子，身份照样尊贵。若是将来世女正夫生不了嫡女，那爵位不就是承儿生的女儿的吗？”
    听到母亲这么说，父亲更加恼怒打断道：“你把我当三岁稚儿哄骗么，自古嫡庶有别，不说远的，就说你那好弟弟莫画，倒是嫁进那魏国公府做了侧夫得了宠爱，又生了贵女贵子的，但在他们府上主夫面前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而且你我都知道你那好弟弟莫画跟那魏国公府的陆主夫关系不睦，既这样，承儿就算嫁过去生了女儿，那陆主夫又怎会同意让承儿的女儿继承爵位的？ 只要一想到承儿将来 嫁入那公府内宅，上不得公公欢喜下不得其他人尊重 ，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妻主的宠爱上，一旦失宠恐怕下半辈子就只能叫天天不应……”
    “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他进了那魏国公府最起码还有他的舅舅照应着他……”
    “呵，你不提他那舅舅我还没那么生气，提起他来，我更加恼火。到时候承儿嫁了进去，他那舅舅不利用他做什么，我都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关照？”
    …………
    父亲越说越火大，母亲一言不发的任凭父亲训斥了好半日。
    直到听到父亲哭着说了一句：“你和你那好庶弟莫画一样，只顾着攀附权贵，哪里会为我的承儿考虑一点半点的，你，你枉为人母……”
    听到这话，母亲终于恼了，忍不住冷笑道：
    “是，我是攀附权贵，就算不攀附魏国公府我也会想办法攀附别的权贵。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保全莫家? 莫家虽富但若无权势作保，那莫家所谓的千万家财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你难道忘了十年前那沈家仗着投靠了知府，差点挤兑着我们莫家的钱庄差点破产？还有当时哪怕是一个地方小官都敢跑到家里来敲诈？不是修桥修路捐个三五万两，就是官府修府宅又是三五两……各种吃拿卡要，稍微应承的慢一点，就支使其他商家来抢我们生意。要不是我那庶弟莫画高嫁到了魏国公府去，我们莫家到今天恐怕就会被那般蛀虫吃成一个空架子了。所以我们跟魏国公府的关系不但不能断，还需更紧密些!”
    又语重心长道：“我这么费尽心力的保全莫家还不是为了将来你和孩子，我庶女庶子虽多，但将来的莫家当家人是我们的女儿莫云霏，云承的亲妹妹。这攀附权贵守住的若大的家业还不是她的? ”
    听到母亲提起了妹妹莫云霏，父亲只剩呜咽终于不说话的时候，莫云承知道父亲终究还是默许了母亲的做法。
    他虽知道自从家里靠着舅舅高嫁靠上魏国公府这颗大树后，就拒绝不了舅舅莫画的任何要求。
    可听到母父那么轻易就同意了舅舅的提议，他的心里不能说不失望的。
    原来，为了家族，自己的婚事在母亲看来似乎根本不算个事儿，只要能用，不用犹豫就可以拿去攀附权贵。
    而父亲虽平日疼宠自己，但是只要为了妹妹，那，那份疼宠好像瞬间消失了一样。
    莫云承心里虽满满都是失望，但是面上却笑着对母父说：“母亲，爹爹，你们不要吵了。我愿意嫁去京城。”
    母父生他养他，又给了他一副好皮囊，既然他那远嫁的舅舅看上了他这副皮囊，他就用这副从母父处得来的好皮囊还了母父的生养之恩就是了。
    莫云承心下一片冰凉，面上却云淡风轻，他为人清冷，所顾念不过一点血脉亲情而已，可发现这点血脉亲情也不过如此后，便越发超逸冷淡了。
    倒是他母亲听了他的话后，拉着他叹息了红了半日眼眶，而且许诺将来他要是像舅舅莫画一样嫁进了那魏国公府就会拿出半个莫家的家财十里红妆的给他做嫁妆。
    而他父亲则是陪着他又哭又骂的又愧疚了一整夜，骂的当然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那嫁进京城魏国公府的好舅舅莫画。
    莫云承心里自然也是埋怨他舅舅莫画的，毕竟他的一封信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但是却没有像父亲那样怨恨，就像母亲说的若不是舅舅嫁了京城的魏国公府，他们莫家家业也不能保存。
    可莫云承不禁又想，为何同样是交了税的大景子民，士农工商，为何他们商户地位就要这么低？
    为什么商户明明靠自己就能经营聚敛巨富之财却只能靠着投靠权贵才能得以保存？
    为何世人享受了商贾提供的货品却还要对商贾如此蔑视？
    这公平么？
    …………
    莫云承一面想着，一面若有所思的拨弄着琴弦。
    纤指如玉，琴声绕梁。
    从江南莫家到京城这一路，莫云承每日是必要弹琴三五个时辰的，陪同的人都以为他喜欢弹琴，其实他只是借着弹琴抒发心中的郁闷和愁绪罢了。
    在他心里，弹琴还不如拨算盘呢？
    也许是出身商贾天生带的，他算术天分极高，小时，祖母抱着他训练莫家他那几个亲姐妹堂姐妹算术，往往是她们没算出来时他早就心算出来了。
    可是他这份天分却并不得家里看中。
    祖母摸着他的头道：“你要是个女孩，莫家家主的位子就是你的。可是你是个男子，这种商贾之事还是藏拙的好。”
    而他父亲更是打压他说好好的男孩子，学什么商贾之事?将来若坏了名声嫁不了一个好妻主怎么办？
    父亲更是没多久就花了重金请了师傅来，琴棋书画的教他，希望把他教成一个书香世家公子。
    可惜，他虽为不辜负父亲的苦心，把琴棋书画学的极好。但是先不论他出身商户的出身是改不了的，而且在他心里，弹琴还是没有比拨算盘要高贵多少……
    莫云承正嘲讽的想着，忽听船舱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只听外面舅舅莫画派来的管事长生在外面道：“云承少爷，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京城码头了，老太爷让您做好下船的准备。”
    “知道了。”莫云承停下弹琴的手，回应道。
    …………
    京城洛河码头，千帆过尽，客流如云
    莫云承一行人上了来接的马车，没几个时辰就到了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不过两日就来了两拨客人，今日府门口又摆满了簇簇马车了。
    从好几辆马车上抬下的一件件红木箱子，不但引得来往路人引颈观看，连府里负责卸货的仆人们都在猜这次如画院莫侧夫的有钱娘家又给他带了什么宝贝来了。
    待看到从豪华马车下来的莫侧夫的娘家来的亲侄儿莫云承后，大家个个看了一怔，也不猜莫家这次带什么宝贝了，纷纷低声议论起了莫侧夫的娘家侄儿来。
    众人都道：“江南果然出美人啊！那莫侧夫已然是个世上少有的美男子了，想不到他的侄儿，府里新来的这个表少爷更是个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美人儿 !”
    莫画亲自来府门口接多年未见的生父侄儿一行人。
    一见面，父子俩就泣阔了好一番。
    又看到父亲身边的他的侄儿莫云承后，也是一怔，待一怔过后倒也承认那些嘴碎的下人们没有说错。
    他这侄儿的美貌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当年回江南莫家省亲时见到的还要貌美几分。
    不过，他心里不但并不介意反而觉得他这侄儿的美貌越是出众就越好。这样，他要成事儿就容易得多……
    他看着侄儿莫云承那张宛若画中人的美人脸，自信这世上不会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美人 !
    所以，他迫不及待就拉着莫云承一行人去了长青院问安。
    一来，是按规矩先跟府里的主夫陆鸿请安。二来，自是希望见到日日要去长青院请安的世女薛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