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宫宴,每一道菜肴皆精致无比,哪怕说是艺术品也丝毫不为过。
但也正因这精美华贵到极致、挑不出任何错处的缘故,故,与此同时,这场宴席上没有一处细节不在暗诉着皇城下无数宫规的森严可怖。
所以,美则美矣,但对于卿野而言,却也仅是仅此而已。
因而,卿野眼前短暂一亮过后,眸中却并没有残留下多少的欣喜,垂睫看着面前这些人间难得的珍馐佳肴,也提不起寻常他那最是热爱美食的兴致。
甚至,恍惚间,卿野的脑海里竟是不由得浮现出当初在元清谷中那一桌子同样琳琅满目的菜肴来……
虽然也是一样的华丽漂亮,但卿野就是忍不住对比拉踩,暗戳戳地腹诽着还得是元清谷中的漂亮饭更有饭张力、更胜一筹!
或许,是身边的人不同……吧?
反正,卿野单单只是余光不小心掠过了旁边坐着的某个瘟神,在那人毫不避讳的紧盯下,卿野额角一抽,再回眸看着面前这些精细得跟假的似的雕花……
呵呵。
别提什么饭张力了,卿野只觉得自己的胃已经抢先一步的无师自通了那缩骨神功。
蒽。很好。很养胃。
……
风如景心思细腻,所以饶是卿野刻意强打着精神对自己的情绪有所掩藏,他也依旧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人不慎泄露的那一丝兴致缺缺。
风如景长眉一挑,稍稍抬了抬手,身后的曹明礼便立刻会意,妥帖地遣退了殿中一众正奏乐伴舞的琴师与舞姬。
奢华的宫殿一瞬间安静下来,但相比方才阶级分明的歌舞升平,现在这样的空寂,却是反倒让卿野心下觉得自在许多,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既是家宴,今夜便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各位,无需因拘礼而有所思虑……”
风如景抿唇一笑,似乎很是善解人意地温声道,随后举起杯盏,目光轻飘飘一掠。
仿若无意一般,恰好地望进了卿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四目相对。
“难得一聚,今夕难求,孤便以茶代酒,敬诸友一杯。”
话罢,风如景便作势要将杯子送到唇边,但正当他要饮茶之际,动作却是突然顿住。
“对了,孤还不知,卿野道长,可能饮酒?”
风如景语气真诚,表面就如同后知后觉一样,抬起眸子目光坦荡地看着卿野,神情关切。
而原本那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早已悄悄神游天外并且准备能摆则摆的卿野,现在冷不丁的被风如景这么指名道姓的一cue,心下不禁一激灵。
这一瞬心惊肉跳的感觉,熟悉得就如同从前在学生时代里的他上课一边浑水摸鱼一边假装认真听讲,结果突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一样。
啧,这种刺激感,懂自懂,可谓是直冲天灵盖……
顿了顿。
卿野不得不扯出一个招牌的营业笑容被迫social。
为了避免酒桌文化节外生枝,卿野心下稍一计较,便打算还是保险起见,准备委婉的借口推辞自己不胜酒力。
可还不及他开口,便听得身旁突然溢出一声轻笑,随后,那道如莺一般悦耳好听的嗓音便于一侧婉转响起,语气幽幽,不掩戏谑调侃之意。
“呵,皇上此番倒真是多虑了……”
黄婼怜指尖把玩着小巧的酒杯,不点而朱的红唇一张一合,犹如毒蛇轻吐蛇信子似的。
“卿……阿野,可是最喜酒中觅知音,千、杯、不、醉、呢。”
突然被戴上这样一顶高帽,卿野心下一紧,脑子里的神经不由得更加紧绷。
淦。
这瘟神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癫药他请问呢。
风如景却是好像听得稀奇,眉眼弯弯地看着卿野,不疾不徐道。
“酒中觅知音?”
“千杯不醉?”
“卿野道长,当真不愧是性情中人……”
不知有意无意,总之,风如景这遭又给卿野戴了一顶新的高帽,同样也是没给他留下任何开口的机会。
“曹明礼,去将宫中最好的藏酒全取出来。”
“卿野道长既是爱酒,那孤必当倾囊以待。”
话罢,风如景象征性地浅抿了一口茶,便将杯子朝着卿野的方向往前举了举,虽未明言,但一举一动皆是让卿野无法回拒的强硬。
卿野:……淦。
看着风如景搁下的茶盏,卿野再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脸上那标准化的完美笑容一时间直接风干在了唇角。
他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原来自己手中的酒杯,有朝一日也会变得跟烫手山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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