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峰的看守弟子见到卿野的那一刻,跟活见鬼没有什么区别。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这令牌是直接给你看一下就可以了吗?”
卿野老老实实的举着令牌,一双狭长清澈的眼满是真挚,唇边挂着笑,眉眼弯弯。
这看守弟子不仅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在这万里峰遇见卿野这个混不吝,显然也没想到从前脾性暴躁的卿野这遭变得这么有礼貌。
一时间盯着面前容颜清绝的少年竟出了神,呆愣愣道:“你......你把令牌放这儿就......就好,等......等会儿走的时候再......再取。”
卿野没想到看守弟子竟是个小结巴,因此望向他的眼神添了几分柔和,语气也更加温软了一些:“好,辛苦你啦!”
清冷的人笑起来杀伤力是加倍的。
小结巴稍显稚嫩的娃娃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急忙低着头接过卿野的令牌,不再多同他搭话。
卿野见状,自然也识趣的不多言,利落的转身寻书去了。
毕竟社交距离人人都应该心照不宣嘛,再说了,原身在苍云宗可是个万人嫌的瘟神呢,最好还是少跟旁人打交道省得给别人惹一身骚。
不过卿野没看到的是,他以为的小结巴没忍住,悄咪咪瞟了他好几眼。
裴耀望着那人有些清瘦的背影,喃喃道:“这人好像不像师尊说的那般坏啊,长得还挺好看的......为何师尊一天到晚将他当作反面例子耳提面命......”
卿野望着面面书墙上陈列整齐的古籍,心花怒放雀跃万分。他还未走两步,甚至还未走完一面书墙,怀中的书便已经快抱不下了。
卿野的目光都快黏在书架上了,不过实在是眼睛大肚皮小,终还是恋恋不舍的从书墙旁离开。
内卷真是无处不在,修真界亦然。
卿野望着座无虚席的揽月厅陷入了沉思。
席下众人全埋头苦读,丝毫没注意到台阶之上的稀客,否则定又是一场哗动。
卿野默默的抱紧了怀中的书,蹑手蹑脚的合上门退了出去,生怕不小心发出一声轻响惊动了这肃然的学习氛围。
卿野正愁无处可去、思量着要不要就在书墙旁席地而坐的时候,突然一道熟悉的温润嗓音响起。
“卿野兄!”
卿野不自觉就绷紧了背,下意识就想跑路。
可温栩念不给他这个机会,长腿一迈,衣袂翩然,三两步就走到了卿野面前。
卿野不得已抬起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惊喜模样,望向温栩念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干笑道:“临珩仙君!真巧真巧......”
温栩念闻言,星眸中似乎有些失落,不过也仅是片刻,短暂到让人怀疑那一刻是否存在。
温栩念依旧笑得温润,雅正端方,道:“卿野兄不必这般生分,若不介意,唤我长砚便好。”
卿野被时榕搞得ptsd了,现在只要多同男主说两句话便感觉不远处有一双凤眸紧紧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嘎了。
“那我亦唤你栩念兄吧,可好?”卿野如芒在背,卑微开口。
开玩笑,他怎么敢唤男主的字?怎么敢!
温栩念眉头轻蹙,不过还是展露笑颜,但卿野怎么看怎么觉得温栩念笑得有些勉强。
“随卿野兄喜好,我都无妨的。”温栩念顿了顿,耳尖逐渐泛红,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对了,卿野兄,前几日那晚......”
一提到这个,卿野立刻便如炸毛的猫,装作无意地盯了盯四周,其实内里心虚得不行,不过表面依旧端得是一副云淡风轻,默默压低了声音。
“感谢栩念兄出手相助,不过栩念兄放心,其余的细节我统统都不记得了,我也绝不会同任何人提起此事。全是我自己脑子糊涂误食了那劳什子药粉,实在是对不住了。”
闻言,温栩念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卿野,依旧是朱唇微扬眉眼带笑,不过笑意却未达眼底,道:“如此,也好。”
温栩念其实这些日子都在暗自查那上品合欢散的来源,已经有些眉目了,方才本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卿野,却不曾想眼前人一口咬定是自己误食。
卿野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要维护加害自己之人?
温栩念一时想不通,不过到底也不再深究此事,毕竟他更尊重卿野自己的想法。
而卿野则是单纯认为自己的识趣态度让男主松了口气,因此还朝温栩念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试图架起两人脑电波的立交桥。
“那......”卿野刚欲开口,便被温栩念恍若未闻般笑着打断。
“卿野兄,我知晓这万里峰有一处很是适合读书修习,若你不嫌,可随我一道。”
那我就不打扰了。
卿野默默在心里倔强的补完没说完的话。
他本欲推辞,可温栩念的眼睛湿漉漉的,莫名让他想起了自己嗝屁前时不时投喂的小白朝他殷切的摇尾巴的模样,一下子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
“那就多谢。”
闻言,温栩念笑意更深,天生的含情眸子更是目光盈盈。
饶是卿野自认直男,脑子里都不禁响起了那一段很火的bgm:
唯一纯白的茉莉花~盛开在琥珀色月牙~
索性现下路上没人,否则卿野恨不能把整个头埋进书里。
天知道要是让时榕那死病娇知道自己和温栩念一起读书,那可能再埋的就是自己的骨灰了......
温栩念自然发现了鸵鸟行为的卿某人,不禁轻笑着侧头,有些调侃道:“卿野兄从前最是活得肆意,如今倒是低调许多了。”
卿野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是卿野兄觉得不自在,我可捏诀助卿野兄化一下形。”
卿野听到这儿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点头。
温栩念垂眸,似是有些无奈,头一次很厌恶那些跟随自己的目光。
不过面上丝毫不显,施了一道术法便将卿野变成了自己腰间的一枚玉佩,至于那些散落的书籍他全暂时存放入了自己的储物戒之中。
“温师兄!”看守的那娃娃脸弟子见到温栩念立刻热情的打招呼。
温栩念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道:“小耀,你又犯什么事惹北承仙尊生气了罚你在这儿守令牌啊?”
变为令牌的卿野闻言不禁一抖:原来小结巴不结巴啊,竟还是时榕的徒弟?!等等,小耀?裴耀?!
实在怪不得卿野这般惊讶,因为裴耀也算个颇有戏份的......炮灰。
原着中裴耀最初懵懵懂懂,将温栩念看作心中的榜样,但后期却发疯一般喜欢时榕,是的,不是对于师尊的喜欢,是想当师娘的喜欢。
所以当他撞破了时榕的心思后恨尽了温栩念,甚至还不自量力买通一帮魔修,想要将温栩念......
但,可想而知,跟男主作对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裴耀最后死在了他最爱的人的剑下,死不瞑目。
不过现下卿野听到这清越的少年音,实在难以同原文中后期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疯批版裴耀联系起来。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智者不入爱河。
“唉,别提了,师尊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性古怪。”
裴耀瘪瘪嘴,很是委屈,目光耷拉下的时候瞧见了温栩念腰间的玉佩,无意感叹道:“温师兄你这新玉佩挺好看的诶......不知从何处得来我也想寻一块!”
温栩念闻言,嘴角不自觉微勾,道:“机缘所得。”
温栩念顾及卿野,也不再多言,同裴耀告辞后便快步到了万里峰后山的一处洞府,再一拂袖,便又恢复了结界。
卿野变成玉佩摇摇晃晃一路本还有些犯晕,不过此刻看到这个偌大的洞府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万里峰竟还有这地界儿!环境清幽,几案书桌应有尽有!真不愧是主角,这洞府可比人满为患的揽月厅好太太太多了!
温栩念将起初置于储物戒的书全拿出来放在桌上,月白色的鲛带裹挟发丝随风而扬,覆手而立,雪衣翩翩。
“卿野兄,反正我一人也是有些孤寂,你日后都可在这洞府里间修习,此处灵气纯蕴,有助于卿野兄涤骨净气,对修行大有裨益。”
温栩念顿了顿,继而温声道:“且此处我已设了结界,卿野兄不必担心会有旁人搅扰,亦不会有闲言碎语。”
见温栩念话说得这般诚恳,饶是自认厚脸皮的卿野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心中对于男主的慈爱又多了几分。
于是在自己的储物戒中搜罗了一会儿,瞧见一枚白玉梅花佩颜色、质地、做工皆是上上乘,有些肉痛但也拿得干脆,很是豪气的递给温栩念。
“我也没什么珍稀法宝可赠你,只希望栩念兄勿嫌弃这普通的梅玉佩,你既帮了我,那我自是要回礼的,从此你便是我卿野的好儿......兄弟!对,好兄弟!”
温栩念瞧着面前人儿一本正经的坦荡神色,心绪有些复杂,天生的含情目深深看了一眼卿野,笑了笑,接过了梅玉佩,道:“好。”
得到答复的卿野唇边笑意更深,狭长的眸子随笑意微微眯缝起来,仿佛细碎的光便从眼尾处倾泻。
卿野一边将桌上的书抱向里间,一边在心里暗戳戳盘算着,自己若是抱上了男主的大腿,成为他的至交好友,那么那些股票们谁会自讨没趣算计温栩念好友?那就不用愁会不会被丢去喂狼了吧?
卿野不自觉咬着嘴唇,心里越琢磨越是这个道理!
温栩念盯着那人清瘦的背影,右手摩挲着滑腻的梅玉佩,眼神暗了暗。他将梅玉佩贴身收好,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又是那般清风霁月的温润模样。
卿野最先的新奇劲儿早就过去了,一捧上书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如饥如渴的汲取知识,跟随文字调养体内的真气。
温栩念说得没错,这处洞府灵力果真不一般,卿野觉得在此处修习简直是事半功倍!
他突然觉得,他又行了,说不定自己真能走一个炮灰逆袭的爽文剧本。
卿野打坐时就这般开了个小差,内里的气息一个不稳便紊乱了,心脏兀的一瞬绞痛,疼得他冷汗涔涔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卿野一向很能忍痛。所以哪怕是紧握拳头指甲勒痕嵌入掌心,他也未发出任何声响,自己强行将体内乱窜的真气平复下来。
良久,那钻心的痛才算了结了。卿野的头发已经被汗湿,有些杂乱的贴着侧脸与脖颈,黏糊糊的感觉很不舒服,卿野立刻捏了个洁身诀。
不得不说,这诀是真好用,要是现代也有这玩意儿就好了。
卿野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天色已沉,洞府中只有烛光摇曳。
卿野随身带上一本书,依依不舍的起身,卿野这才记起自己还未用晚膳,肚子有些委屈的叫了起来。
看着温栩念有些笑意的目光,卿野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突生反骨的胃,有些赧然的干笑了两声:“栩念兄,我就先告辞了,日后多有叨扰。”话罢,卿野便想立刻逃离这社死现场。
“是我思量不周了,忘记卿野兄还未辟谷。我知这山下有一处暮雪楼菜肴堪称一绝,不知卿野兄可愿随我同去?”
卿野本来还是有些怕被时榕逮住,不过想了想自己穿书至今还未下过苍云巅,真未亲眼见过这修真界的人间是何模样,再加上属实饥肠辘辘,实在也不想再吃自己糊弄做的清汤面。
于是心底的两个小人没怎么打架便胜负已分。
“那就有劳栩念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