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檐之上,风铃摇曳,发出清脆的叮叮声。残阳被暮云吞没,凉风习习。屋内灯火青荧,儿郎心绪萧瑟。
时镜禅被心上人的“坦然”深深刺激到了,眉间浓郁拢雾,牙关咬紧。
“你是一点儿也没喜欢过我是吗?”
话语骤不及防地灌入沐瑶的耳里,但对于他来说,却仿佛酝酿了十载。
沐瑶目光猛然一怔,瞳孔微睁,忽而垂下鸦羽,低头语塞。
“瑶瑶,时镜禅于你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那日无论孰对孰错,事已发生。”
“爹瞧着喜欢,与你甚配。”
父亲的话语在脑中轮番响起,令她迟疑不已。
“以你的条件,不必非我不可。”
良久,沐瑶道出一句。
她现在有九位夫君,时镜禅完全可以找一个满眼皆是他的女子携手一生。
自己与他的交集并不多,嫁给他,以两人现在的感情基础而言,她不觉得对时镜禅公平。
何况毒谷远在云澜。
谢辞和季祁,至今她都未抽身前往探望。再多一个时镜禅,她觉得这不是幸福,是遭罪,不是命好,是命苦。
儿郎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沐瑶的话在他听来无疑是一种婉拒。
唇角扬起一抹支离破碎的倔强,自嘲笑道:“非你不可。”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而今,晚矣。
忽而眼中凝聚起浓重的情意,扬起直白低哑的声线:“瑶阶玉树,绕遍二十五年,玉霙缤纷,入目无她,四下唯你。此情无计可消,割不完,烧不尽,猝不及防,覆水难收。”
时镜禅逼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忐忑地眼皮亦不敢跳动一下。
爱意袒露,他不自觉地停下呼吸静等着心上人的反应。
沐瑶眸色动容,薄怒与不解刹那间淡去,手指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一丝疼痛。
长这么大,头一回有儿郎对着她道出那么扣人心弦的情话。
哪怕她现在身边的九位夫君,亦无一人有像时镜禅这样对她说过。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意想不到的人珍视自己。
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如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灌入心田。
“毒谷远在云澜,而我以后的生活重心会放在兰陵郡。你和我在一起,一年之中也许见不了几面。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沐瑶觉得她有必要提醒时镜禅。
就像她与季祁,自嫁他那日起算来,至今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一周,这对于两人来说皆是一种巨大的考验,说不定哪天情如风逝,自然而然地淡了,散了。
时镜禅眼中多了一道亮光,他从沐瑶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丝希冀。
顷刻放下了手中的白玉佛珠,无比认真地说道:“春风纵有情,桃花难再寻。我愿为你舍日弃月,殉踏红尘,护你生生世世,但愿换得真心,时间酿酒,余味成花。”
为什么?为什么时镜禅可以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沐瑶心口滚烫,唇角死死抿着,不让喉间的哽咽泄出半分。
眼角涌上湿意,她猛地低下了脑袋,竭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这次并不管用,只能轻轻耸着鼻子,用力揉了两下眼睛。
“啪嗒”两声,两颗晶莹剔透的热泪砸下。
时镜禅呼吸骤紧,心慌意乱起来。
他这是把人给惹哭了?
递上绸帕,想开口说些什么,生怕又把人惹哭,最终无声阂上了唇瓣。
绸帕上的栀子花绣得栩栩如生,散发着幽幽的甜香。
沐瑶愣愣凝视着,在儿郎萌生怯意欲缩回之际接过了帕子。
沉淀好情绪,她垂着眸子忍着满腔酥麻道:“你的帕子我收下了,过两天带你回去看爹。”
沐瑶不想让他见着自己的窘样,盈盈起身退出了房门,临走前没忘提醒他一会儿把汤喝了。
过了许久,时镜禅缓缓起身,呆愣了足有半炷香的功夫。
他双拳紧攥,脑中不停地琢磨着心上人的话。
这是同意了?
他成功了?
眼中铺满星河,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拥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