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图、b超、验血……
    所有能开的单子，女医生都给她开了。一套流程下来，不仅花了柳香香不少钱，还让她累得够呛。
    验血结果需要等半个小时才能出来，柳香香只能呆坐在那里傻等。
    医院里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柳香香脑袋昏沉，一阵阵犯恶心。
    柳香香心情烦闷，就算验血报告证明她确实怀孕，她也不打算留下她和楚世啓的孩子。
    穿过走廊走到医院后门，柳香香走到一处小树林，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这会已经是深冬时节，凌晨又下了一场小雪，天气格外寒冷。
    柳香香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呼吸着寒冷却又清新的空气，心口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树林深处传来一阵阵哭声，柳香香转头看过去，发现不远处有个年轻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掉眼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开始有了同情心和好奇心。
    柳香香径直朝女孩走过去，拿出随身包里的纸巾递了过去：“擦擦眼泪吧，哭花了脸可就不漂亮了。”
    女孩闻声抬起头看着柳香香，眼睛、脸颊包括下巴都盈满泪水。
    “谢谢！”女孩接过纸巾，礼貌地回应她。
    柳香香指了指她刚才坐着的地方，说：“不介意的话，一起到那边坐一会，聊一聊。说出来，或许心里就会舒服一点。”
    小女孩擦干眼泪，扶着自己纤细的腰，起身站起来。
    “好！”女孩答应了。
    两个人都坐下后，柳香香说：“我姓柳，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柳姐。怎么称呼你？”
    女孩低声说：“我叫娟娟。”
    “娟娟，是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太势利，欺负你了？”柳香香看着她。
    娟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钱，还是感情？”柳香香直言不讳。
    娟娟的眼角再次渗出泪水：“医生说我怀孕了。”
    柳香香眼眸一闪，悠然说道：“你是因为怀孕，所以不开心？”
    娟娟闭了一下眼睛，眼角流出几滴泪，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得出来，她有努力在压抑自己悲伤的情绪。
    “怀孕怎么会不开心呢？这可是我和我最爱的男人的结晶。”
    柳香香不懂了，她微微蹙眉，思绪有些繁杂。
    娟娟见柳香香有些茫然不解，便继续解释道：“我今年刚满二十岁，我和我男朋友认识一年多了。这个月我的例假没有准时来，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我来医院检查也是为了确定怀孕的事实，我想给我男朋友一个惊喜。”
    柳香香微微一笑：“那这是件开心的事啊，你又为什么要哭呢？”
    “开心吗？是啊，对我来说这确实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娟娟突然再次泪如雨下：“当我把怀孕的事告诉我男朋友的时候，却没有得到一样的回馈。他不承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甚至还说我故意拿孩子来威胁他，逼我和他分手。”
    娟娟趴在冰冷的石桌上，身体不住地颤抖，悲伤的哭声响彻在整片小树林。
    听完娟娟的遭遇，柳香香咬着牙，愤愤地说：“你这么伤心，就是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混蛋男人？”
    娟娟依旧趴在石桌上不停哭泣，没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
    柳香香握着拳头，心头涌起怒火，恨不得站到那个男人身前，给他几个巴掌。
    “既然他不承认这个孩子，你就不要留下他了。你才二十岁，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要为了一个臭男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柳香香心疼这个女孩，就像心疼曾经的自己一般。
    “如果你担心没钱做手术，我可以帮你解决。这样的负心男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落泪。”
    娟娟仰起头看着柳香香，眼神满是幽怨和不解：“他不爱我，不承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我就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吗？”
    “你还想留下这个孩子？”柳香香瞳孔放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娟娟低眉浅声说：“是，孩子是无辜的。”
    柳香香笑了，笑得很大声：“你别傻了，娟娟，你知道一个单身女人带大一个孩子有多艰难，多辛苦吗？”
    娟娟眨着大眼睛看向柳香香，纯真的脸上挂着问号。
    “你很有钱吗？”柳香香盯着娟娟的脸。
    娟娟摇了摇头。
    “你的原生家庭足够支撑起一个孩子成长所需要的所有需求吗？”
    娟娟再次摇了摇头。
    “你自己呢，有稳定工作和收入来源吗？”
    娟娟无力地垂着头，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冰冷的石桌上。
    “什么都没有，你自己还都只是一个孩子，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还不如趁他是个毫无感情的胚芽时，给自己也给他一条活路。”
    柳香香的话都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就像她一心想要拿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样，虽然她对杀死这个小胚芽还心存不忍，但一想到胚芽的由来，她便一阵犯恶。
    娟娟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好一会才缓缓坐直身体，停止哭泣。
    她的脸上不再那般伤心和无助，眼神透出一抹清澈的光，莞尔一笑，声音柔美：“姐姐，你说错了。”
    柳香香惊讶地看着她，脸色不红反而变得有些泛白。
    “哪里说错了？”
    娟娟理了理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从手腕处拿下一根黑色头绳，将头发盘了起来。
    只见她微微仰头，一双眼睛眸色幽深，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脸上透着稚嫩却又坚强的光。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去伤害自己呢？”娟娟的声音平稳无波，“他不愿承认孩子的存在，我却不能不承认。”
    “他在我的肚子里扎根生长，我就要对他负起责任来。如果因为那个男人，我就剥夺他生存的权利，那我和那个混蛋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姐姐刚才也说了，我才二十岁，我还小。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为这个孩子奋斗，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相信，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时间静止在那里，柳香香的耳畔嗡嗡作响，大脑像宕机一般停止思考。
    对比眼前这个女孩，柳香香首次感受到什么叫“无地自容”、“自惭形秽”。
    女孩满脸笑容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叹这个孩子带给她的幸福感。
    柳香香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浑身上下突然散发出一股母性的光辉。
    这一刻，她突然想留下这个孩子。
    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