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回家,展凌云在家看书,展星辰自己坐上小黑的车子去巡视店铺。
到了成衣铺子,展星辰没有看到路口的乞丐,就问宋远之。
宋远之说:“昨天我还看到。”
展星辰想过去看看,被宋远之阻拦:“小姐别过去找他,乞丐身上太脏,小姐皮肤娇嫩,靠近他身上会长红疙瘩。”
展星辰说:“我就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见展星辰坚持要去,宋远之只好跟着,到时候小姐要接济乞丐,他上前就是。
到了路口,展星辰四处望去,没有乞丐的身影,不远处有一个老乞丐说:“孩子,别找了,像我们这些乞丐,如果不见了,要么就是到别处乞讨,要么就是死了。”
展星辰问:“如果他死了,会被如何处理?”
乞丐笑道:“咱们这些人,难不成还能指望有人收尸,乱葬岗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处。”
……
回去的时候,路上迎面走过来两个人,脸上蒙着白布,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也盖着白布。
展星辰踮着脚尖想看看,被旁边一个老太太一把拽到旁边。
宋远之立马冲过去掰开老太太的手,挡在中间:“你想干什么?”
老太太责怪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什么热闹都敢瞧,刚才担架上的人,是出天花死的,你们靠得那么近,要是传染了,小命就没了!”
原来是这样,宋远之连忙向老太太道歉,牵着展星辰的手迅速离开。
边走还边回头看着远去的担架。
到了店里,宋远之说:“小姐,我去买些纸钱,晚上到路口烧给乞丐。”
展星辰说没有必要,说不定只是换了一个地方。
……
夜晚。
宋远之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坛子,刚关上店铺门,宋锦绣从后院过来。
“哥,你去哪里了?”
宋远之没有回答,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睡觉?”
宋锦绣说自己起夜,等她回来的时候,见哥哥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就进屋睡下。
半个时辰后,宋远之从房间出来。
只见他提着一大一小两个坛子,到了院中小花坛跟前,拿着铁铲,在花坛里挖了个坑,把小坛子埋了进去。
填好土,宋远之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提起大坛子,从自己的头上浇下来。
四周弥漫着酒香。
过了一刻钟,宋远之到井边打水,又从头上浇了下来,连续浇了五桶水才作罢。
进屋穿上衣服出来,拿出火折子,把刚才换下来的衣服烧掉。
……
自从上次中毒后,陈传志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展家的成衣铺子,宋远之也从未主动找过他。
这一日,经过成衣铺子的时候,见管事不在,陈传志便走了进去。
看到宋锦绣也在。
之前听宋远之说,家里人都死光了,只有兄妹二人活着,但他一次也没有看到过女儿。
他没有提起见女儿,是担心女儿年纪小,如果看到他,会闹着相认。
过了这么久,女儿也没有说要跟他相认,想必儿子已经跟她解释过了。
宋锦绣看到陈传志来,本来想叫一声爹,宋远之却让她回屋里做衣服。
宋锦绣看了一眼哥哥,听话地离开。
看着女儿离开,陈传志有些失落,想叫女儿,却始终没有张开嘴。
宋远之解释说:“锦绣年纪小,我担心她控制不住自己。”
陈传志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说着,拿出银子,叫宋远之给他做两套衣裳。
宋远之没有接银子,说道:“你还是不要经常来铺子里,纸里包不住火,要是被周小姐看到,你的日子只怕艰难。”
陈传志满怀愧疚道:“她跟孩子走亲戚去了,我就是想见见你们,跟你们说说话,毕竟……你们也是我的孩子。”
宋远之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后说道:“请你稍等一下,我去叫锦绣出来。”
宋远之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陈传志伸头看了一眼后院。
宋远之递给他一个荷包:“锦绣说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不过他心里还惦记着你,这是她给你绣的荷包。”
管事回来了,陈传志不好再说话,便离开了。
路上,陈传志摸到荷包里有东西,打开一看,是一个绣着兰花的帕子。
……
夜幕降临,街上的店铺都开始打烊,宋远之也把店铺门关上。
宋锦绣问道:“哥,娘留给我的帕子不见了,你看到了吗?”
宋远之说没有看到。
宋锦绣心疼道:“我们带出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我还把娘的帕子给弄丢了。”
宋远之从怀里掏出一个旧荷包,递给她:“这是娘给我绣的荷包,给你吧。”
宋锦绣无比珍惜地接过来:“我一定好好收藏,再也不会丢了。”
……
半个月后,周府的下人到了展家的成衣铺子。
是来找宋远之兄妹的。
下人说陈传志生病了,快要不行了,让宋远之上门给陈传志做一套寿衣。
宋远之说:“我们店里只做活人生意。”
下人说加钱,宋远之也不接。
又过了十日,传来了陈传志死于天花的消息。
店铺管事庆幸道:“还好咱们没有接他的生意,要不然被感染天花就死定了。”
心里有些后怕,管事在店里洒上烈酒消毒。
当晚,宋锦绣来到宋远之的房间。
“哥,他死了。”
宋远之平静地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就死吧。”
宋锦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上次他来的时候,你从花坛的土里扒出来一个坛子,从坛子里用钳子夹出来一个帕子放在荷包里,然后送给了他,那坛子里装的是什么?”
“地龙,我用帕子包起来,装在荷包里,故意恶心他的。”
“坛子怎么不见了?”
“我扔掉了。”
……
夜里,宋锦绣睡不着,想找哥哥说一会儿话,发现哥哥的门虚掩着。
到了前院,见店铺门也没有拴上。
宋锦绣打开门,朝外面望去,只见路口处有火光。
是有人在烧纸。
火光中,宋锦绣看清了烧纸人的脸庞,正是哥哥。
宋锦绣叹了一口气,哥哥还是嘴硬心软,嘴上说着不在乎爹死了,可还是忍不住要去烧纸祭奠。
纸烧完了,宋远之在磕头,宋锦绣也跪下,朝着路口磕头,然后回屋。
路口处,宋远之磕完头,口中念道:“娘,您放心,他是宋家的上门女婿,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