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雪子一时不知这人是演戏还是真伤感。
徐曼华喜欢吴子阳几乎众人皆知,当初在吴子阳婚礼上闹的那一场,让整个十里洋场侧目不已。
沸沸扬扬好久才消停,作为她的未婚夫,卢平生当初可是被嘲笑许久的。
好在他是男子,脸皮又厚。
“我原以为徐小姐是个傲气的清冷美人,这几天的接触,让我改变了看法。”
卢平生吊儿郎当道:“你们很像,应该会成为朋友的。”
松井雪子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冷声道:
“卢桑,我不想和你绕弯子,徐小姐因为她父亲的原因,已经决定效忠我们帝国了,有些事情我希望你亲自说出来,也许看在你对帝国做过的贡献上,能够得到从宽处理。”
卢平生脸上依旧笑嘻嘻,心中快速分析松井雪子说的这段话。
徐父在法租界给法国人当差,管理经济上的事宜,他能犯什么错误?
钱!
徐曼华的父亲在法租界公董局地位不高,但上面的法兰西官老爷们只管享受,办事归他。
对上无足轻重,对下却是人人敬仰,要称呼一声徐老爷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徐曼华在吴子阳婚礼上闹出人命后,悄无声息。
王三强的哑巴亏几乎连带着牙齿吞下去的。
“我回来得匆忙,还未归家,没听说徐伯父有什么问题?”
卢平生歪头,略有几分放荡地看松井雪子。
他知道这人说话半真半假。
徐父肯定有什么把柄被倭人抓住了,徐曼华也许掌握在他们手里,但松井雪子如今不停试探自己,说明徐曼华还没供出她来。
想到这里,卢平生眼神暗了暗,徐曼华只怕不能留着了。
不管是金陵谁的主意,徐曼华知道他的身份,就是定时炸弹。
卢平生轻笑一声,他果然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特工了。
决定杀人灭口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哪怕那人是个爱国青年,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可他不能出事,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任重道远,港岛的物资还没有运回西北,明年的战争加码还不够,这一切都需要他以古董贩子,亲日份子的名义活着才能完成。
“雪子,我给你一个意见。”卢平生坐直身体,靠近少女几分。
松井雪子没有躲避,这人身上的烟酒味道并不让她厌恶,反而带着一丝悸动。
“请讲!”少女脸颊微红。
卢平生笑得灿烂,“语气怀疑我对帝国的忠诚,不若让您叔叔给本土的麻生家族打一个电话?”
松井雪子瞳孔猛然一缩。
麻生家族?
怪不得这人嚣张至此,原来他的靠山根本不是驻沪海军,而是本土臭名昭着的麻生家族。
是的,臭名昭着。
一个靠着贩卖本土女性发家的人贩子,即便如今改头换面,开始做煤炭生意,依旧很难讨人喜欢。
松井雪子作为有着独立思想,和极限野心的女人,就更不喜欢。
“卢桑,我会的。”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看见卢平生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她补充道:
“但有些事情我还是会查下去的,只要我掌握了证据, 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日分子的。”
卢平生笑了笑,没有接话。
“亲爱的,你今天不乖哦。”风真真扭腰过来,一屁股坐在卢平生旁边。
卢平生看她时候,眼眸温柔,情意绵绵。
这让松井雪子有几分不爽,但很快强压下去。
情情爱爱她松井雪子可不需要,所以在对上风真真挑衅的目光时候,她冲她举了举酒杯,仰头饮尽,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等人走了,风真真嘲笑卢平生,“看来卢桑的魅力一般般嘛,你对她殷勤备至,她却不屑挣一挣你。”
卢平生垂眸想事情,好一会子才对风真真道:“你那小徒弟靠谱吗?”
风真真立马挑眉,“她除了挖坟、和孝敬我这个师傅,对其他事情都不在乎。”
卢平生嘴角抽了抽,“她的爱好真特别,挖坟为什么?”
风真真思索片刻,“好似为了找一座坟,据说那坟里有道家秘术 。”
卢平生想到风真真五花八门的手段,说是法术,又感觉过于粗糙,说是魔术,却找不到破绽。
所以他给风真真的定位就是末法时代一个略入门道的半吊子道士。
就像智上和尚那样,在某些事情上,能够通过某些手段运行超自然的力量。
卢平生想得很开,这个世界有他,有阿渺,为什么不能有别人呢?
他所有计划的一线生机,也许就在这些细微之处呢。
“那小鬼头会照顾病人吗?”风真真低语。
卢平生和卫渺熟悉的时候,卫阿大已经清醒,种种事情都是听邻居们的只言片语。
“放心,再也没有比她还会的了。”
卫渺睡醒,第一件事就去感受小床上那人的体温。
“打了青霉素还高烧不退?是对药物不敏感吗?”
卫渺脑飞快转动,收入识海的知识如同符号乱码在自己的脑子里飞舞。
很快她在脑子里拼凑出各个小细节。
比如在她研究青霉素的时候卢平生给他讲了一种退烧药---布洛芬。
有次卫阿大发烧,浑身腰酸背痛的时候,卢平生再次提了这个药。
最近就是在港岛,她研究出了各种香水时,让卢平生帮她采购的一种化学试剂叫--异丁苯。
这种试剂有着樱桃般的香甜味道,所以用来作为有些香水的基调。
因为昂贵难得,卢平生折腾好久,才给了她小小的两瓶,加起来都没五十毫升,其中一瓶被她用光,唯一的一瓶就在她的书包里。
卢平生给他异丁苯的时候,嘀咕了一句,这玩意儿好像是布洛芬的主要成分。
卫渺问他什么是布洛芬?
卢平生说,是一种能救命的药,卫渺顿时来了兴趣。
救命啊!
能救命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功德和黄金。
于是她开始研究市面上现有的解热镇痛的西药。
可惜时间短,资源少,这件事情就被搁置了。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凭借自己的想象力加上卢大哥半吊子信息试一试。
卫渺脑子转动不停,手上却在重新给那人胸前的枪口上药。
上的是磺胺粉,撒上去后,又把磺胺药丸加量给喂给那人。
可惜他嘴巴紧闭,昏迷了还呈现一种抵抗的状态,不得不说意志力顽强。
卫渺眼珠转动,脸上闪过一抹狡黠,语气清脆道:
“牺牲个人,努力革命,阶级斗争,服从组织,严守秘密,永不叛党。”
随着她一句一句的念出这些话,床上的人似乎要挣扎起来。
“同志,你先别起来,听党的话,把药吃了!”
病床上的人果然张开了嘴,借着冷水将药吞咽下去。
卫渺又细细观察了他片刻,见他昏睡过去,准备出去找丁医生买些阿司匹林。
这人伤势可比当初的卫阿大要重,加上对青霉素不敏感,只能先找其他退烧药了。
就这样烧下去,救活了,估计也只会流口水。
卫渺扭头对趴在箱子上呼噜噜睡觉的阿狸道:
“帮我看好他,我去给你打猎。”
“喵呜~”
卫渺顺着原路返回自己家中,顿觉外面湿冷。
裹了裹围巾,哈口气准备去找丁医生,顺便去看看许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