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源不知道舒宁宁在想什么。
    但他知道，这姑娘是个很好的工具人。
    他转头拿出了纸和笔，头也不回地问：“如果让你做这次广告，你会怎么做？”
    舒宁宁缓了口气：“我还没想好。”
    许源：“从重复性广告这个方向入手呢？”
    舒宁宁想了想：“首先，重复性广告肯定需要一个足够好的广告词，而且是口号类型的，因为甲方要做的是一个十秒钟的广告。”
    许源边听边写：“然后呢？”
    舒宁宁皱着眉头，有些看不懂。
    刚才在部门说话的时候那么有气势，一副扛下所有的样子，现在却来问我怎么做广告？
    我才第一天入职，怎么跟给人上课似的......
    心里疑惑，可她嘴巴还是诚实：“在我个人看来，其实脑翡翠这款产品的广告，用顺口溜的形式更好，朗朗上口，通俗易懂，还有记忆点。”
    “可以。”
    许源打了個响指，又看着电脑屏幕：“那画面内容方面，我可以用鬼畜视频吗？又或者......把广告里的宣传口语弄得鬼畜一点？”
    舒宁宁：“昂？”
    许源不解：“说啊。”
    “那肯定不行。”
    舒宁宁无奈叹气：“鬼畜视频这东西，年轻人爱看而已，现在电视的观众多数为中老年人，许经理可以想想那画面......”
    “会被一帮人骂是吧？”
    “......是。”
    被骂就对了。
    许源立马写上「鬼畜」二字，然后画上圈圈。
    他已经有头绪了。
    既然终极目标是做出垃圾广告，但前提是他得会做啊，最起码要把甲方忽悠过去吧。
    怎么忽悠？
    真假掺半呗。
    要部分有理有据的，再来部分刻意反着来的，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让甲方直呼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再说了。
    他是乙方，是为甲方服务的，这关系几近于父子，哪会有人猜得到他想把广告故意做烂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出广告词。
    念头至此，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工具人。
    舒宁宁注意到目光：“......”
    摩擦声响起。
    椅子又往外移动了一公分。
    许源：“......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
    舒宁宁不说话，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说正事。”
    许源懒得解释：“我打算从重复性广告入手，来来来，我们讨论一下这些广告词的优缺点。”
    说着，他打开文件，其中一页是甲方提供的广告词。
    不等回话，许源指着「脑翡翠，加深睡眠改善肠胃」宣传语问：“这句怎么样？”
    舒宁宁想了想：“中等偏上的广告语，放到电视广告里挺合适，点明了产品功能和属性，再搭配上场景类的广告，应该还不错。”
    很好。
    可以排除。
    “这个呢？”
    许源手指头往下移，又指着「脑翡翠，年轻态健康品」问。
    舒宁宁稍稍皱眉：“这个就一般了，虽然说出功能，但太空泛也太笼统。”
    一般就是还行。
    留意一下。
    许源指向下一个：“这个呢？”
    “这个完全不行，毕竟是印刷广告文案，不适合电视广告。”
    那就是非常可以。
    许源正高兴着呢，又听见舒宁宁补充道：“别说我们了，估计甲方都能看得出来。”
    许源：“......”
    排除！
    “这个呢？”
    他指着「过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翡翠」问。
    “这个......”舒宁宁顿了顿，没有后文。
    许源眼前一亮：“怎么样？”
    “行是行。”舒宁宁犹豫着：“就是优缺点都太明显。”
    “比方说？”
    “这条广告语，简单、直白，能把脑翡翠产品和送礼捆绑，快速确立起消费观念。”
    许源兴致缺缺：“哦。”
    那看来不行。
    舒宁宁接着说：“简单直白也是有缺点的，以甲方的广告投放密集程度，用这条广告语容易挨骂，而且有点绑架的意思......可能还会引起消费者的逆反心理。”
    挨骂好啊！
    要的就是挨骂！
    许源眼睛一亮，没有继续询问。
    他决定就用这广告语了，有优点也有缺点，先夸大优点，把甲方糊弄过去，然后等广告播出之后，再让甲方狠狠地感受到缺点。
    看到许源的表情，舒宁宁愣了愣：“你想用这条？”
    许源看着广告语，头都不抬：“对啊。”
    “用也可以用。”舒宁宁想了想：“如果让甲方降低广告频率，也算得上是一条好广告。”
    许源点头：“懂了。”
    得让甲方加快频率。
    还不够。
    许源觉得还可以改进。
    你说广告语简单直白是优点是吧？
    他脑子一热，在「过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翡翠」的后面，还加上舒宁宁之前不看好的那句——
    「脑翡翠，年轻态健康品」。
    一条在广告开始的时候说，另一条在结束的时候说，完美！
    许源问：“怎么样？”
    舒宁宁有些呆滞：“有点搞不懂你的想法了。”
    搞不懂就对了。
    因为我也搞不懂。
    许源掏出键盘，打开文档就是干。
    刚毕业的大学生不知道做广告就算了，难道还不知道怎么糊弄人？
    论文和答辩都锻炼过了！
    把广告词写上去，再把舒宁宁刚才讲述的优点扩写，各方面夸上那么一遍，保证把甲方看得晕头转向。
    至于缺点？
    谁家好人还把缺点写上去啊？
    键盘敲击声充斥整个房间，看着许源电脑屏幕上蹦出来的文字，舒宁宁人都傻了。
    你真把这两句广告词写上去了？
    还有，我刚才说了优缺点，可你好像根本就没把缺点放在心上，反倒是围绕着优点不停夸赞。
    你这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策划师，应该入职甲方他们公司，卖保健品才是最适合你的道路啊，他们都没你会吹！
    “等等！”
    舒宁宁指着新出现的文字：“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如果要用这类广告语，需要降低广告出现频率，不然就要骂声一片了。”
    “对啊。”
    “你是想让产品被骂？”
    “小了，格局小了。”
    许源转头看向舒宁宁，振振有词：“什么是广告？广告就是广而告之！”
    “可是......”
    “没有可是！”
    许源脑一热：“被骂怎么了？被骂就对了！伱想想看，骂我们的前提是什么？是不是记住了广告内容和产品？你前面都说过了，产品和送礼行为捆绑，到时候他们想送礼，肯定会首选脑翡翠！”
    说完，许源呼了口气。
    他居然能狡辩得那么有理有据？
    别说面前的舒宁宁了，就连他自己差点都信了。
    舒宁宁想了好久，才说：“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
    有你这句话就稳了。
    许源摇摇头，叹气道：“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舒宁宁：“？？？”
    许源不说话，转头，手持键盘，在文档“广告频率”二字的后面写着——
    「请加大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