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华璃梦被震惊住了。
她很震惊,不仅仅是震惊于龙锦嘴里说的那些事情,更多的是震惊于屋子里其他人的反应。
白茂土是护卫不提,邰家二姐她自己从八年前便认识,甚至可以说是熟识,性子冷淡,像一块如何都捂不热的冰,不管自己如何讨好,总是客气疏离。
可从自己进屋后到现在,邰文曦原本一直木木的脸上表情既丰富又生动,一会儿担忧,一会儿气恼,一会儿与有荣焉,这些情绪皆是随着龙锦的话语而变,可见,她们二人是真的交心。
还有,还有自己的未婚夫,邰逸轩。
自己进屋已有多时,没有问候,没有关切,几个问题都没有帮忙应对,这很不像他。
华璃梦十分了解邰逸轩,他的性格有些大男子,喜欢帮别人处理他自认为难以处理的事情,所以平时自己只要躲在他的身后便可。
可这一次,从进门,便是自己出言相对……
还有那种……那种熟稔的感觉。
好像他们之间有坚不可破的默契,像认识一辈子的老友,像一起见过生死的战友……
所有人都听这个小姑娘的吩咐,这个小姑娘也似乎有着莫名的自信。
可是他们……也才相识两个多月而已……
华璃梦将视线不自觉地投到邰逸轩的后背上:难道……是恢复记忆了?
她出神的这会儿工夫,邰逸轩和白茂土已经将冯舟拿下,甚至将冯舟的上衣扒开,露出了大片后背。
“公主这是要……”
华璃梦还没问完,冯舟杀猪般的嚎叫就开始了,华璃梦再次震惊,连忙阻止:“轩哥,你这是做什么!怎可对冯少监动刑?!轩哥!”
可邰逸轩只是扫了华璃梦一眼,俊逸的脸上露出安抚的神色,红唇一勾,笑得十分邪魅。
华璃梦整个人被邰逸轩的笑惊住了。
她从未见过邰逸轩这个样子,带着不羁,带着邪魅,带着狠辣,她只认识那个处处暖心,处处阳光的轩哥。
其实是邰逸轩在冯舟的后背上画了个血阵,当然是用冯舟自己的血。
那个血阵搅和着冯少监的五脏六腑,一会儿如同火烧,一会儿又如坠冰窟,一会儿又像被木追搅和了六腑,总之是痛苦得无以复加。
“邰大人,大人饶命啊!公主,公主饶命啊,小人说,说就是了啊!”
龙锦转过身,走到跟前,看了看冯舟后背上的血阵,拿起一旁的茶挟一下子捅到一个血窟窿里,血水四溢,冯舟也跟着嚎起来。
“嗷!!!!!!!!!!!!!!”
“说!”
华璃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臂上的披帛都无风抖动起来。
邰逸轩回头看到她这个样子,长手一拉,握住了华璃梦的手腕,笑着说:“没事儿的,你要是看不得这些,出去等我们一会儿。”
看不得……我们?
“没事,轩哥,你们,你们好好说……”
冯舟招得很快。
可事情又太可怕了。
屋里的两个燕姓医官听完冯舟说出的事,只恨为什么刚才事发时没有拔腿就跑,现在只能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而华璃梦也是如此,她浑身冰寒,两耳嗡嗡作响,整个人浑浑噩噩,被人牵着坐到了一旁。
“他信口雌黄,他胡说!污蔑!拔了他的舌头!拔掉他的舌头!”华璃梦忽然暴起,猛然向冯舟扑去。
冯舟趴在桌面上,吓得一缩,连连大叫:“小的说的句句属实,说的也只是小的亲眼所见,小的……可不敢在这件事上胡说呀!”
龙锦蓦然转身,对着华璃梦大喝:“怎么?你要杀人灭口?”
邰逸轩立刻上前阻拦,回身对着龙锦轻斥了一句:“别胡说!璃梦是因为不知道,有点吓到了。”
龙锦眼神明暗不定,但的确嘴上不再说话了。
邰文曦这个时候被舒若琳推了出来,推到了冯舟的跟前。
冯舟趴在圆桌上,邰文曦坐在轮椅上,两人的高度十分合适,四目相对,邰文曦抿唇一笑,头稍微往前凑了凑,低声地问:
“冯少监说得具体些,到底是哪一日,在哪里,都有谁,不然不怪璃梦郡主觉得你信口雌黄,故意污蔑。”
冯舟哭哭啼啼,这个事情压在他心里四年有余,每日都让他夜夜不能寐,一想起来就吓得浑身发抖,这会儿被人逼着仔细回忆,好似再一次重回当场了一般。
“呜呜,是四年前,当时咱家还不任少监一职,而是尚舍局的一个小小直长,当天夜里被命去云光殿中送帷帐,阴差阳错耽误了一点时间,没有按时送达,而是晚了一些。小的从偏门而入,云光殿里十分昏暗,不见值守宫女侍从,小的壮着胆子才奔了佘女官的住处,不承想……”
冯舟说得清清楚楚,听得华璃梦心中冰凉。
云华殿她最为清楚,只要她进宫皆要住在那里,那里正是姑姑的寝宫,而佘女官,不是别人,正是姑姑身边最得力的一等大丫鬟。
四年前,佘女官便因病出宫,之后就杳无音讯……
事情就这样对上了。
“这件事圣上到底知不知道?!”邰文曦冷漠地问出一个炸弹。
冯舟一个哆嗦,嘴里咕噜咕噜,听不清说了什么。
邰文曦抬头瞥了一眼白茂土,白茂土立刻将冯舟的胳膊扭起来,冯舟又是一阵大喊,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小的也不知道陛下到底知不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白茂土又将他的胳膊扭成了麻花。
“啊!啊啊!只是小的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背影肯定是一个男子,身高与陛下相似……一直,一直在那面镜子后面,小的实在没看清样貌啊!饶了小的吧……”
一个男子?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觉得心里沉甸甸,只有邰文曦依旧耐心又仔细地询问。
但依旧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
会是当今圣上么?又或者是别的人?
华璃梦晃了晃身子,似乎双腿酸软,邰逸轩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两人低声私语,甚是亲密。
半晌,邰文曦总算问完,扫了一眼白茂土:“皆已记下?”
白茂土一手扣着冯舟,一边点头正色回道:“回二小姐,已经全部记下。”
邰文曦笑了笑,然后又嘱咐道:“转成灵简,让在屋内的所有人全部画押,要用魂誓画押。”
白茂土点头:“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