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又是这样。”噬魂蛛冷静下来忽然指着龙锦的鼻子说道。
龙锦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你根本不当回事。你根本不明白。你一点都不在乎。”
龙锦沉默了。
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不能修炼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太奇怪了,这不道德绑架么?
噬魂蛛叹了口气:“异世魂好也好,坏也非常坏。你看,你到现在也意识不到魂力的好处,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精髓。不过没关系,也许是你经历太少,可能接下来经历得多了,你也会好一些。”
龙锦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起身回到了三魂碑基座上,盘腿而坐,手指掐印,开始修炼。
虽然不理解,但是有一个道理她知道,唯有自己强才能真的活下去。既然死不了,那就往好了活,能活到哪里算哪里。
至少,她还要给这个身体的娘亲,外公报仇,这些事情还没有做完。其他的,做完这些再说吧。
羁绊。
噬魂蛛忽然想起了这个词语。
眼前的小姑娘与这个世界缺少的就是羁绊。没有羁绊便没有命,没有运,她就一直是一个游离在外的异世人魂而已,即使给了她一副完美的身体,却依旧活得孤独又寂寥。
自然不懂得付出,自然不愿意付出。
呵呵……
——————————————
宿州,邰府,荻花瑟。
夜里忽然下了雨,竹林里响起沙沙的声响,一个身穿翠衫的婢女撑着一把油皮纸伞疾步走进了围廊里,她收了伞,将滴水的伞立在一旁,又将脚上湿透的鞋子脱在了廊下,赤脚走向内堂。
门口的小婢看到立刻取了一双新的布鞋给她,两人所有的动作都悄无声息。
翠杉婢女挑帘而入,只有脆硬的玉帘发出几声叮咚之声。
“谁来了?”
忽然屋内传来一声稍显嘶哑的声音,带着迷蒙感。
“是奴婢竹月,惊扰了二小姐休息,”竹月向着里屋走去,面上并不惊慌,“二小姐可睡好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哦,是竹月回来了。”
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有小婢进去帮忙,不一会儿一个坐着的人儿被推了出来,正是邰家大房二女儿,邰文曦。
邰文曦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更为狰狞可怖,那些凸起的肉揪像一条条恶心的虫子爬在她瘦削的脸上,一直蔓延,蔓延进她敞开的衣领里,一路向下。
“二小姐,大小姐派人来传话了,说葵水镇的事已暂了,明日便可回府了呢。”竹月看到邰文曦的样子毫无惧色,连忙上前斟茶,“还给您递了手信。”
说完她把茶和手信都递到了邰文曦的面前。
邰文曦先是喝了茶水,将杯子递还给她,这才将那手信接过来。
一封丁香色的信封,封口印着一只鸿鹄,邰文曦盯着信封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浅浅的笑:“留竹月就行了,你们下去吧。”
小婢们依言而退,却忽而听到竹月说:“去厨房取些燕窝来,刚才奴婢路过时看到韦厨娘正蹲在犄角里偷喝,嘻嘻。”
又对另一个小婢说:“你去取炭盆来吧,这会儿下了雨,后半夜必定冷的,二小姐可不能着寒。”
小婢女连声称诺,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所有人退出去,竹月这才松了口气,邰文曦抬头正看到她呼气的样子,淡笑着说:“坐吧,喝口水。”
竹月赶紧倒水喝,一边咕噜咕噜往下咽,一边说:“夫人说明天要全家出迎,说是之前不知是公主驾到实在失礼,明天要补足了礼数。”
邰文曦小心地拆开信封,淡淡地道:“应该的。”
“说小姐您也得出席。”竹月越说越小声。
谁人不知道二小姐自打出事后就没踏出过荻花瑟,谁人又不知大夫人对二小姐百般的看不顺眼……
邰文曦扫了她一眼依旧淡淡地道:“嗯,我知道了,不就是出去行大礼迎接么。毕竟是龙家的公主,不论得不得宠,也不论未来如何,龙家的尊荣还是要给的。”
她话锋又一转:“更何况她还夸下海口能治好我的病,单这一项也是值得的。”
竹月眼睛亮了亮,双手捧着杯子,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像一只可爱的松鼠:“小姐,您说这九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可真有这等本事?”
“如若真能治好……”她仰望上苍,将杯子举过额头,对着房顶拜了拜道:“竹月这条命就给了她。”
邰文曦再次将视线从信纸上抬起,看到竹月这滑稽的样子,抿唇淡笑道:“如若真能治好,别说你这条命,就是你小姐我这条命也应当当做谢礼奉给公主殿下。”
“更何况,即便不治病,她是龙家女儿,如若要我的命,也是随时当给的。”邰文曦将信纸重新叠好,又塞回信封,双手温柔地抚平信封,目光一直盯着那枚鸿鹄。
主仆二人忽然都不再作声,屋子里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屋里的安静凸显得屋外雨声滴答,不知怎的气氛就压抑起来。
半晌小婢们拿着食盒,炭盆回来,屋子里又响起了各种声音,邰文曦依旧坐在那里看着所有人忙碌。
竹月叽叽喳喳地各种吩咐,折腾了半个时辰,夜更深了,雨水渐小,又重新安歇。
邰文曦躺在自己的床上,淡紫色的帷幔为她隔出一个私密的空间,一炷香后她依旧睁着眼睛,忽然听到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她立刻闭上眼睛,沉稳呼吸。
帷幔被人轻轻挑起一线,又被轻轻落下,那脚步声逐渐走远。
邰文曦听到脚步声出了她的卧室才睁开眼睛,在心里默默念叨:真烦。真是烦死了。
她艰难地翻身,搬开枕头,掀开一层层褥子,露出床板,床板上有一个奇异的圆形印记,印记里有复杂的纹路和看不懂的字体。
邰文曦将右手覆盖上去,灵气灌入,那印记亮起,转瞬间整个卧室再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安静得如同真空。
她右手旋转,那印记也跟着旋转了一个角度,邰文曦躺着的床榻忽然一黑,她整个人消失在了那片黑暗里。